第12章 幽灵现身(3)_午夜别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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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幽灵现身(3)

  她伤感地说:“船越划越远,距离拉开,他们感觉越来越安全。平时不敢说的话,这时却可以大声喊出来。”

  我想到了小贞,她从我身边走开,恰恰是,距离远了,我们的头脑也清醒了。

  她说:“你的安全来自你是一个陌生人。现在,你已经不是了。”

  “我是你的朋友。”

  “你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今天晚上,我可不能和男士在一起,这是个特殊的晚上。”

  “我懂。”

  “但你看不见。”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什么?”

  “你看不见我的眼泪。你让我非常感动。我要挂了,因为我哭了。再见。”

  我的脑海里全是她,她像小姑娘一样用手臂挡住眼睛,她的哽咽,她想笑的时候,却哭出来的声音。

  整个下午,我魂不守舍,其间夹杂着自嘲和困惑。她仿佛就坐在我的身边,身上弥漫着夜的气味,她睡衣上的香味,淡而不薄,清馨中透出阳光的回忆。脑海浮现出如此富有诗意的句子,是她让我感受到了童年,没有污染和烦恼,阳光、蓝天、草地、美丽的池塘。

  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藏着美好的憧憬,与冷漠的水泥森林格格不入。想起在路虹雯的新寡之夜,窗外的月华、花香、被蒙盖的婚纱照、淡淡的睡意和倾心之谈。这一切,让我如在浮云中,心中有伤感,有对生死的迷茫,还有渴望被了解的心情。

  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当她坐在我身边,在深夜,在夜来香的气味里,没有一丝隔阂,我们彼此信赖,的、世俗的眼光全都消隐,剩下的,是无须言说的默契。

  我离开紧张喧哗的办公室,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看着自己和阳光的合影,悄然滋生了非常安宁、非常辽远的情感,我在阳光中的草原里奔跑,没有目的,没有归属,不用回头,像时光一样飞速地向前奔跑。这是一个带着密码的梦境,我好像在和路虹雯的接触中感觉到了那把钥匙。

  重新走进人群,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变了,我开始一点点找回自己,不再是完全归属于大众的一个影子。

  城东桥特大交通事故已完全成为历史,与此相关的消息已上不了报纸的头版头条,更多的灾难涌来——瓦斯爆炸、过期弹药在闹市爆炸、火车出轨、火山爆发,连波兰总统的飞机都失事了……

  下班后,我在快餐店里用了晚饭,便早早回家。小韦还没回来,杨大姐找了个借口在门口和我瞎聊,想从我这里探口风,她打听小韦和女同事的关系。女人的眼睛真毒。

  我看着杨大姐,突发奇想,虽然玲玲已十七岁,她也才四十出头,可怎么也不应对小韦有别的想法吧?

  听她透露一二,我才打消了内心的疑问。她很想把自己的堂妹介绍给小韦,事实上,照她堂妹说的,她早已看准了小韦。可惜在之前,那位条件不俗的老姑娘对小韦的学历颇有挑剔。现在,她渴望着尽快和堂姐口中的“年轻才俊”见面,做倾心之谈。

  杨大姐也提到了小韦不大宽裕的家境,言辞之中颇有遗憾。她说:“其实,老实讲,我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堂妹看中的是你。她在走廊上遇见你,就向我打听你。我说,你别想了,人家小齐要的是年轻貌美的小姐,不会看上自己的同龄人。其实,找到小韦,虽然不是很理想,但她这个年纪,她还想怎样?”

  我听了极不顺耳,就问,“你不是说我看上去‘天真而幼稚’吗?现在你又给我灌汤。”

  杨大姐面不改色,解释道:“那句话是玲玲形容你的。其实你是个老鸟,精得很。我觉得,你最喜欢装傻。唉,小韦和你还是不能比,别看你俩关系很好,你们以后的差别会很大。你呀,会很有钱的,是个享福的命,看看你的家庭、弟弟妹妹就知道了。小韦,他人好、踏实、勤学,他可不像你这样会钻营。”

  我吃惊而困惑地看着她,对他们眼中的自己的形象非常陌生。

  杨大姐继续说:“小贞过去和我聊起过你。她说,你的脑子要比身体发育得早,不过,你的心几乎没有开始发育。我估摸呀,这句话的意思也让我家玲玲说中了,有时候你看上去傻乎乎的,那是一个骗局。”

  她的话题开始转向小韦的婚姻计划,我几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关上门,倒在床上就睡下了。

  静谧的黑暗,我仿佛置身蔚蓝的大海。花海遍地。在隐约的花香中,路虹雯伏在我的身上,她的眼睛仍然有点浮肿,可她的嘴唇仿佛着了火,她的手指像是通了电,我全身酥麻,情不自禁。她裹在薄薄睡衣里的身体温暖、柔软却不失韧性,她的眼睛里始终有着一丝冷静和忧郁。只是,她笑了,她凝视着我,嘴角绽开笑靥。

  她的手抚摸着我的胸膛,她的腿轻轻地夹紧了我,在一阵飘飘欲仙的战栗中,我经历了瓢泼大雨。

  醒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一个懂得自我安慰的人来说,七八年来唯一一次走火,居然是给了路虹雯。

  我手忙脚乱地处理“善后”工作,换下潮湿的内裤,去洗了个澡,然后出来,搓洗内裤。

  小韦回来了,好奇地望着我。

  “你从来没有用手洗过衣服。你不是把脏衣服都集中起来,用洗衣机洗的吗?”

  我说也有例外。他干吗谈论这个话题?

  他笑了:“你跑马了。”

  我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答:“对呀,我是个男人。”

  他忍俊不禁:“梦见谁?”

  “厕所。”

  “我不信。你又不是十四岁。那个女司机?”他乜斜着眼。

  “当然不是。把她留给你好了。咦,你为什么不猜是小贞?”

  小韦退后几步,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电话铃响,他接听,然后递给我。

  罗记者用他一贯的快节奏告诉我,他将在最新的追踪报道中公开寻求知情人,并于第一时间在网络上征求相关信息。

  他说:“有一位女士联系了我,我把你的电话给了她。我让她和你说。”

  很快,一位女士用很纯正的平城话跟我通话。她的情绪很低落,声音低沉,“齐先生,是吧?罗记者把这事大概和我说了,你在寻求知情人。”停顿了很久,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后,说:“我肯定。事故车在桥上停过。当时我的先生就在车上,他用小灵通给我打了电话。我问他是不是已经下了车,你知道,小灵通的信号不是很好,车速超过二十公里的话,基本上就没有信号。小灵通的信号很清楚,所以我以为他到了。但他说他还没有下车。”

  “车子停了?”

  “对。他抱怨司机在大转盘那里和同行争吵,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停在引桥的半坡上,因为有两个莫名其妙的乘客要下车,说是要去抓贼。”

  这个说法证明了周耀廷在对我撒谎。我对她说了声谢谢。

  “这是我先生和我说的最后几句话。本来只需四十分钟就到家的,他却在车上坐了一个多钟头,仍然没有回来。他平时最讨厌坐汽车了,都是自己开车,那天下雨,他偏偏就去坐车。这是老天要收他呀!”

  她的声音惨痛而黯然,也许,她只能通过这种渠道,才能谈一下自己失去的爱人。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们啊,我真心为你们祈祷,希望大家都能尽快走出伤痛的阴影。

  事情已经明了。谁是罪魁祸首?呕吐不是违章停车的理由。抓贼?谁是贼?那个外地单身女郎,很可能本身就是个骗子。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司机让车子在引桥上停留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三百秒,错过了未熄的灯火,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驶向江心?

  躺在沙发上,从事故转向人生,我又开始思索,这个世界是否有些很难改变的事实,让那些勤奋、严肃,甚至是虔诚,都被生活的洪流所淹没,因为这个世界的本原,是已经被分配过的资源?

  比如小韦,他经济上的捉襟见肘,就把他变得低调,他在单位里就得忍气吞声,为了微薄的加班费而努力。

  我们是两架目的不同、负重不同、速度不同的汽车,由于费用问题,他不得不避开高速公路。生活不是很公平,我也从未想到这一点。

  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蒙娟把电话打进,她把小韦当成了我,在电话里大喊救命。我接过电话,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说她在傍晚的时候,骑一辆电动自行车去车场上班,却不承想,居然鬼使神差地,一直骑进阴森森的东兰路里。

  现在,她在驾驶员考试基地给我来的电话,按照她的形容,身边有个小店,店主黄皮寡瘦,那里灯火昏暗,人迹罕至。

  我猜出了她没有说出口的恐惧,火葬场就在那附近,难怪她要崩溃。

  说来也奇怪,东兰路和三车场所在的水文路相邻,非常容易混淆,确实,稍不注意,就会走错路。问题是,蒙娟又不是初来乍到,东兰路的中段就是阴森森的竹林区,即使是走错路,也不应该一直走到底呀,至少也会中途而返。

  我也不敢一个人过去,只好叫上小韦,一起开车去东兰路“营救”蒙娟。

  有小韦与我同行,我心里就安定了一些。小韦警告我,希望我是最后一次掺和此事。我答应了他。这事确实也应该了结了。

  车子穿过静默的黑暗,我们犹如在死亡的海洋中滑行。

  车子一直开到了山脚下的停车场,冷风阵阵。

  蒙娟抱着双臂。我下车,给双方作了介绍,蒙娟却直勾勾地盯着我,失魂落魄地说:“我被鬼迷了。”

  我叫她别胡说八道,赶紧上车。其实,我也有点心神不安。

  她走近我,她的直发、深色的衣服、平板的五官都带着冷气,她踮起脚尖在我的耳边,悄悄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去操场看一看。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我扭头喊上小韦,蒙娟却拉着他,说自己很害怕,要他和她一起。她看我的眼光很奇特,闪烁着幽光。

  独自一人,我硬着头皮,慢慢地沿着碎石小路走了上去。

  我的驾照就是在此地考取的。我记得这里有个简易食堂,此刻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转过食堂,就上了操场。

  操场上,一个黑影慢慢转过脸,正是老太太的幽魂!她的穿着打扮和事故当天的雨夜里一模一样,她悲伤地望着我,说:“造孽哟,年轻仔。”

  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弯着腰走近我,向我哭诉道:“帅哥,你要给老奶奶一个交代,查出是哪个鬼打的害我哟。”

  我吓得手脚冰凉,讷讷地说:“我不知道,老人家。”

  我的常识告诉我,世界上不会有“鬼魂”这种东西的存在。但我如何解释这一切?我应该把“她”扭送到“相关部门”,让“她”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出原形。可此刻,我却被弥漫着的恐惧所控制。

  四周阴风涌起,她惊慌地挥挥手,说:“你快走,快走!这地方阴气重,你待不得哟,快走!”

  我扭头就跑,那一瞬间,我头脑里一片空白。我一口气冲到停车场,蒙娟迎上来,悄悄问:“看见了?”

  我惊悚地点头。

  蒙娟追问:“是那天的老太太吗?”

  我沮丧地说:“对。”

  非常不吉利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身处一个诡异的氛围中。

  蒙娟说:“不要和你朋友说起此事。”

  我确实也不想对小韦说,因为说了他也不会信。

  我瞪着她,问:“怎么回事?”

  她小声说:“我一路上哼着歌,踩到这里,才醒悟过来。按老一辈人说的,这就是给鬼迷了。我先是走到操场上,就在那里见到了老太太,她在那里哭着,问我是不是看过她的照片,她说她死得冤枉。我感觉不对劲,就赶紧给你打了电话。”

  我们走到一个小卖部前,蒙娟擂门。我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门开了,店主露出一张很旧的脸。月黑风高杀人夜,就差挂上龙门客栈的灯笼了。

  我问:“师傅,训练场里住着人家吗?比如,值班的?”

  他狐疑地望着我,说:“这里到了晚上,就我一个人。训练场迁到山的那一边了。原来油库还有人值班,现在东西都搬空了,没有人住这里了。”

  我又问:“有人在操场上出过事吗?”

  他觉得有些可笑,道:“这是训练场啊。最严重的也就是有人开着边三轮翻下山沟,断条腿。死人,那是没有过的。你们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刚才和这个姑娘说了,赶快回家去,这里不能久待,你想想,平城才出了那么大的事故,这儿又离火葬场不远。”他压低声音,道:“而且,你们不知道今天是头七吗?人死后的第七天是一个忌日,直到四十九天,逢七举行祭祀。今天可是个特别的日子。”

  我们毛骨悚然,赶紧撤退。蒙娟坐上我的车,小韦负责把她的电单车骑出去。我把方向盘一拐,重新上操场溜了一圈。那里半个影子也没有了。但是篮球架下却有一堆冥币的灰烬,依稀残存着火光。

  小韦骑着车紧随其后,但始终保持沉默。

  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从这个夜晚开始,我的生活变得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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