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辍学打工给弟弟攒钱买房的姐姐_长姐不为母[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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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一)辍学打工给弟弟攒钱买房的姐姐

  吃过晚饭,夏亚南和赵迪在村里散步消食。见她们过来,坐在自家屋后面纳凉的孙大婶连忙站了起来,进屋抓了一把瓜子,硬塞进了两人手里:“我家大磊刚买回来的,可香了。”

  在交通闭塞的村子里,瓜子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村民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给小孩解解馋,两人自然不好意思要。可到底是招架不住孙大婶的热情,最后还是收了下来。

  看着水葱似的赵迪,孙大婶拉着她的手,感慨道:“闺女是哪里人?长得怎水灵的!”

  被夸得红了脸,赵迪小声道:“章东的。”

  “章东好啊!比我们这里强多了。”叹了口气,孙大婶道,“俺这边穷,村里的青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可外边也不好混啊,过不了几年又回来。照样是穷的响叮当,怎么着也娶不上老婆!”

  附和着笑了笑,夏亚南正要搭话,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了一道霹雳,劈得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女孩呢?村里的女孩都哪去了?学校里只有二十七八个女生,还不到男生的一半,可呆在家里不上学的女孩也没有几个啊?为什么这里的男女比例这么离谱?

  赵迪显然是也想到了这一层。接过了孙大婶的话头,她不动声色地笑道:“是啊!村里的丫头少,也不知道都到哪去了。”

  “唉,都走咧!”孙大婶益发叹气,“女的都嫌村里的男人穷,进城找有钱的去咧!”

  和赵迪对视了一眼,夏亚南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们那里也都差不多。我家就是农村的,弟弟现在也是找不着对象。”

  一听这话,孙大婶顿时觉得遇到了知己,一拍大腿便絮叨起来:“可不是!现在的小丫头一个比一个精,都想傍大款,看不上家里没有钱的。”

  “唉,常听我妈说现在男的都比女的多。就算是加上那些进了城打工的,女的也还得比男的少一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小丫头多了不少了。你是不知道,之前计划生育的时候,一查是个小丫头,就都赶紧流了。要是月份大了流不了,那就生下来掐死了给扔后山的沟……”和她说得投机,孙大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一不小心便说多了。赶紧刹住了话头,她试图含混过去,赵迪却只稍愣一下,便露出了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自然而然道:“我们那边也有,之前不都这样吗?家里小孩多了养不活,送又送不出去,还能怎么办?”

  见她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孙大婶顿时明白这是自己人。一拍大腿,她道:“哎,可不是?还是咱农村的小孩晓事,你是不知道有些大学生,大惊小怪的,我连话都不敢和他们多说……”

  呆呆地立在一边,夏亚南几乎听懵了。孙大婶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她却还站着不动。挡住了孙大神的视线,赵迪拉着她走:“婶子,那我们走了。”

  “诶,不耽误你们休息了。”难得遇见个聊得来的小姑娘,孙大婶笑着摆了摆手,“有空再来玩啊!”

  “阿迪,咱们那里真有人会把孩子掐死?”浑身都在发颤,夏亚南道,“我们,我们村里有吗?”

  她明明记得爸妈那一辈也没有啊!

  “咱们村没有。”摇了摇头,赵迪叹了口气,“我姥姥家那边,就是咱们市里最穷的那片山区,我妈妈那一代还是有的。他们那边有户人家掐死过女儿。”

  听得呆住了,夏亚南道:“怎么,怎么会?”

  “一是家里穷,养不活那么多;二是还有些,还有些迷信。”赵迪拧着眉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那里都说要把小女孩一出生就掐死,这样她们就不敢再来投胎了。”

  听得浑身发冷,夏亚南连牙齿都在打颤。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赵迪安慰道:“现在肯定是没了,那都是二三十年之前的事了,生活条件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要是谁掐死女儿,那不得上新闻啊!”

  虽然那些女婴都是还没出生便被流掉了,就像她那位姐姐一样。要不是b超查错了性别,她也生不下来。还有她那对双胞胎妹妹,要不是双胎吉利,也早就胎死腹中了。赵迪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没怎么被她安慰到,夏亚南看着教室外奔跑的男孩,再想那些无辜的女婴,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升起,哽在喉头,不上也不下。

  见她心里郁郁,舒曜轻声道:“南南,某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他们可能不是什么坏人,但办的就是坏事。在这种地方,有些事情是客观存在的,不是我们不去看、不去想就没有了。如果要想改变,法律是一方面,教育是另一方面。你忍不住迁怒那些男孩很正常,我也不喜欢这些无辜的受益者,所以我从来都不资助男孩。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我们已经过来了,那就看看能不能对这种现象作出针对性的改变。”

  垂下了眼帘,夏亚南低声问道:“舒舒姐,这些事是能改变的吗?”

  “可以的。”舒曜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而坚定,“虽然这里和咱们那里的女孩都是辍学打工,但是什么时候辍学也是不一样的。你看,从小到大,你身边的女生有人小学毕业就辍学打工吗?是不是大部分都是上完了初中才去打工的?可这里小学都没毕业就去打工的女生多的是。而且这个村里也没有诊所,甚至连水泥路都没有。无论是上学,还是看病、出行,这里都比咱们那里落后了二十年。”

  “南南,他们就相当于你的爸妈一代。”

  “在你爸妈那个时候,咱们那里的农村就是这样的。不要说高中,大部分女孩连初中都上不了,不少人连小学都没上完就退学了。之前是上不了初中,现在是上不了高中。虽然没达成理想的结果,可是时代还是在进步的,是不是?”

  直愣愣地点了点头,夏亚南问道:“那是不是再过二十年,女孩子就都能上高中了?”

  “不一定。”舒曜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有我们每个人都为之努力,那才是有可能的。”

  虽然时代的大潮是向前的,可中途总会有波折。更不要说还总是有人想开历史的倒车。二十年后能前进到什么的地方,她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夏亚南道:“我知道了。”

  “老师?”

  下了早读,夏亚南正想回宿舍,却忽然听到有人叫她。转头一看,却是黄露。

  学校里的女孩子普遍比男孩子更好学,也更刻苦,尤其是五六年级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在拚命似的学习。黄露便是其中的翘楚。

  以为她是来问题的,夏亚南脸上不禁带上了温柔的笑:“露露,有题要问?”

  “不是的。”摇了摇头,黄露小声道,“老师,上初中要花很多钱吗?”

  被她问得一愣,夏亚南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我想上初中。”不敢抬头看她,黄露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我爸妈不让我上学了。他们说等明年毕业就让我去打工。我就想着要是不花很多钱的话,我就去求求他们,看他们能不能松口让我去上学。”

  听她这话,夏亚南的眼眶瞬间便红了。眼里氤氲着雾气,她看着低着头的黄露,忽然便仿佛跨越了时空,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她的舌头僵住了似的,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师?”见夏亚南半天不说话,一副似哭又似笑的表情,黄露吓了一跳,忐忑不安道:“老师,学费是很贵吗?我……我也不是一定要去上学的。要是贵的话,我不上也行。我哥明年就要结婚了,还得攒钱娶嫂子。我,我也不是不懂事。”

  “不贵的。初中是义务教育,不花钱的。”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夏亚楠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来,“放心去找你爸妈。初中是义务教育,你必须上也应该上。”

  不知道义务教育是什么意思,黄露还有些懵懂。不过听到后面夏亚南说上初中不用花钱,她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老师,那我去找我爸妈说。既然不花钱,那他们肯定会让我上的。”

  根本不必低头看,夏亚南闭上眼都能感受到她的雀跃。她却还嫌不够似的,眼睛弯得像月牙,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打工,我想上学。”

  “去。”睫毛颤了颤,夏亚南摸了摸她的头,送她离开,眼圈儿却再一次红了。

  黄露上不了学了。

  哥哥或弟弟要娶亲,家里拿不出彩礼,姐妹辍学打工以供应他们的事实在是太常见了。

  黄露家里没有多少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哥哥要娶的是隔壁村里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女方父母要的彩礼,绝对不是黄露家里能拿得出来的。

  半山腰上的山村是法律触及不到的真空地带,义务教育法约束不了这些目不识丁的村民。他们依旧秉持着“小丫头片子上什么学”的观点,读书是男孩才有的福利,这点连驻村多年的老师和老支书都不例外。

  更难的是,在这里,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观念深入人心,公安局是不会管这些事的。

  为了防止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帮这些濒临辍学女孩报警,带队老师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们千万不要多管闲事,还给他们讲了不少热血上头的学姐学长给被迫辍学嫁人的女孩报警,结果反闹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的例子。连魏老师都不支持她帮这些女孩,嘱咐她和赵迪安全为重,一定不要插手村里的事。

  舒舒姐也一样。

  班里一个成绩很好的女生为了给赌博成瘾的哥哥还债,自愿辍学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三十多岁的老男人。那天她和舒舒姐说起这事,又是惋惜又是气愤,可是等她说完,舒舒姐却问她:“现在你面前有两个病人,只能救一个。第一个急症可医,第二个绝症濒死。你救哪一个?”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想都没想,便说:“当然是救第一个。”

  “为什么不救第二个?难道他不可怜吗?”

  “可他得的是绝症,已经没救了啊!”

  “她也已经没救了。”叹了口气,舒曜道:“南南,我们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我们只能救那些自己还想爬上来的,最多再加上那些混沌而不自知的。如果她们已经化成了伥鬼,那就没有必要救了——有一些人,如果你救了她,她指不定还会怪你。”

  “有些人为虎作伥而不自知,有些人心甘情愿给哥哥和弟弟当奴隶。你说的那个女生,她已经是没救了。如果是父母逼她嫁人还罢,可她完完全全是自愿的。如果你劝她继续上学,她说不定还会怪你多事。对于这种人,可以同情可以怜悯,也可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绝对不可以去帮她。”

  “没错,在你和正常人的眼里,你都是在帮她。可在她眼里,你是在害她。如果硬想把她拉上来,你不仅救不了她,自己还会被拖下水。”

  “南南,我们要救人,第一得保证自己的安全,第二得确定对方值得我们救。不然你现在救了她,她以后还是会自己跳下水。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把时间花在这种人身上,说句实话,不值当的。”

  舒曜的话极是残酷,却也格外理智而冷静。经历了最初的不可置信和难以理解,直至她开始暗暗观察着村子里各个年龄阶段的女性,留心她们在生活中的一言一行,才渐渐体会到这些话的价值。

  要求女儿干更多家务的是母亲,家里偏心偏得更明显的是母亲。上辈子她想上学,不断指责她不懂事的是姑姑;赵迪和家里断亲,那些闲言碎语也更多来自周围的大娘大婶。

  她们都是女性,都是受害者。可或是因为被洗脑,或是为了讨好丈夫和弟弟,她们冲到了男性的前面,争相约束起同性的行为来。

  有时候,极个别的女性对同性要比男性对她们更严苛。

  越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她就越理解那些知道自己的命运却又不甘心的女性,越同情那些在不知不觉间被洗脑的女孩,越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她能帮她们就好了。

  黄露没能上成学。

  就是夏亚南在临走之前知道的。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老支书和村民撑着伞送他们走。左等右等也等不来黄露,夏亚南以为她不来了,正准备也跟着离开。可到了村口,等在那里的大巴车后面却突然钻出个湿漉漉的人来——正是多日不见的黄露。

  “老师!”抬起了头,黄露带着哭腔喊道。

  “露露,怎么了?”连忙把伞移到她头上,夏亚南问道。

  “老师,我上不了学了。”扑到了夏亚南怀里,黄露哭道:“我要嫁人了。”

  她上不了学尚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后面的那句话却不啻晴天霹雳。连牙齿都在打颤,夏亚南用发抖的声音问道:“怎么会?你今年不是才十一吗?”

  她才十一啊!比当时的赵迪都要小两岁还多!

  “不是现在就结婚,是定亲。”黄露哭得喘不过气来,抽噎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夏亚楠才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黄露的哥哥要定亲了。女方的父母要十五万彩礼,好攒着给儿子娶媳妇。

  整整十五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黄父黄母哪里拿得出来?两人都劝儿子换一个,找个彩礼钱在十万块钱以下的。可是黄露的哥哥不愿意,一心认准了漂亮的未婚妻,父母亲戚说什么都不听,反而一个劲儿的催他们给他出这笔钱。

  对黄家来说,这个数目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焦灼间,女方家里忽然提出要和黄家换亲——也就是黄露的哥哥娶自家的女儿,自己的儿子娶黄露,彩礼两抵了。

  黄露的父母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便答应了下来,给黄露和未过门嫂子的弟弟定了亲——既然都已经定亲了,那自然也不用上学了。等到九月份摆了酒,就让黄露跟着她十四岁的未婚夫南下打工,十八的时候再领证。

  如兜头一盆冰水泼了下来,夏亚南浑身冰凉。颤抖地摸着黄露的头,她突然便生出了不顾一切带着黄露报警的冲动:“露露,你想上学吗?”

  “想。可是他们说如果我上学,我哥就得打光棍了。”黄露哽咽道,“他们说我必须得嫁给我嫂子的弟弟。”

  “如果老师带着你报警,你就不用嫁了——你愿意吗?”

  “报警?”连连摇头,黄露吓了一跳,“不,不行的。我家就我哥一根独苗,不能报警的。要是报了警,他们把我爸妈哥哥抓走,那可怎么办?”慌乱地看着夏亚南,黄露哀求道:“老师,你可千万不能报警!”

  仿佛千斤的巨石压在了心上,夏亚南努力地笑了笑。抱着黄露,她尽可能温柔地保证道:“那就不报警。”

  说完这话,她明显感觉到黄露松了一口气。依偎着夏亚南,她低着头小声道:“听说那个男生也不坏。要是我哥能娶上嫂子,嫁给他也不是不行。要是我去上学,我哥就得打光棍了。我不能那么自私。”

  闭着眼,夏亚南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嗯,嫁给他也可以。”

  似乎是被她安慰到了,黄露又渐渐欢快起来:“老师,虽然我不能上学了。但以后我生了孩子,一定让他们都上学,让他们都来听你讲课。”

  听到那句话,夏亚南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滚瓜似的往下掉,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

  不出意料,这次暑期支教活动拿了优秀。

  神思不宁地回了学校,老支书的那句“小夏,有空再来啊”久久回荡在耳边,黄露在雨中扑向自己、哭诉她要嫁人的情景亦是历历在目。

  见她状态不是很好,知道是没从支教活动带来的冲击里走出来,赵迪在分开的时候,安慰她道:“咱们好好学习,以后也资助她们,就像魏老师资助咱们一样。”

  舒曜也是这么劝她的。

  嘴上答应着,夏亚南抿了抿唇,在心里一一否决了她们的话。

  不对。

  村里那些老师的思想也老旧而顽固。他们也理所当然认为女孩子应该打工供弟弟和哥哥上学。如果成绩好的女孩不继续念书,那些老师会感到惋惜,但也只是惋惜,他们并不会因此而做些什么。可如果是成绩好的男孩辍学,他们就会力劝家长让孩子读书,老支书甚至还会拿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资助他们上学。

  在他们眼里,男孩只有读书一条路,可女孩还是有嫁人这第二条出路的。

  可是婚姻未必靠谱。

  确切来说,靠谁都未必靠谱。包括丈夫、父母和兄弟姐妹。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如果自己立不起来,靠谁都没用。只有自己立起来、立住,才能把日子过好。

  这些村里的女孩需要钱,但却不只是钱。

  当然,钱是基础。如果没有钱,那其他都是空话。

  赵迪是对的,但也不对。

  就像现在的黄露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如果有钱上学而没有舒舒姐的指引,那她大概率会在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之后,把大部分的工资都拿出来补贴家用、帮补弟弟,像村里的其他女孩一样为弟弟生、为弟弟死,完全不思考为什么她应该为弟弟无条件的付出,明明她压根不欠弟弟什么——她离家越远,离家越久,就越多思考这个问题。四年前的想法渐渐模糊,她现在甚至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当时会心甘情愿地为弟弟付出一切,甚至放弃上学的机会,为他牺牲自己的一辈子。

  后来一次又一次地反思,她才渐渐明悟过来。

  她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所有人都这么说。

  从小到大,她听到的都是姐姐理所当然应该帮扶弟弟。为了给弟弟攒钱买房辍学打工,四个姐姐凑钱给弟弟出彩礼,借钱给弟弟还赌债,乃至替离了婚的弟弟抚养第一段婚姻留下的侄子侄女……所有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都这么做。

  所以渐渐的,她便信以为真了。

  谎言说了一万遍就是真理。

  这句话不对,但也确实有它存在的道理。

  她和村里的其他女孩之所以会这么想,就是这个缘故。

  除了赵迪,村里的女孩子和她上辈子的想法基本是一样的。在她们眼里,姐姐供养弟弟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天经地义。如果问她们为什么家里的财产都给男孩,或者为什么应该是姐姐帮补弟弟,不是弟弟帮补姐姐,她们不但不会觉得不公平,还会一头雾水,就像是被问为什么1+1=2一样。

  就像她想给遭受了不公的黄露报警,黄露却反而是第一个出声反对的一样。

  她们不仅需要钱,更需要能够帮她们重塑三观的舒舒姐。

  虽然她远比不上舒舒姐眼界开阔又有头脑,但她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能理解这些女孩。

  因为她们就是上辈子的她。

  想着那半山腰上的小山村,山沟里的骷髅,泪眼迷蒙的黄露,夏亚楠忍不住生出一种在那里扎根的冲动。她迫切想告诉那些女孩,她们应该上学,哥哥和弟弟不是她们的责任,父母才该为他们负责——就像舒舒姐告诉她的一样。

  好几天彻夜难眠,她终归还是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舒曜。

  听了她的想法,舒曜沉默一会,方道:“南南,还是先考研。事关你的一辈子,我们不能轻易做决定。如果你过了三年依旧是这个打算,考研考到了更好的学校也有利无弊——你能结识更多的人脉,也能寻求到更多的社会支持。改变她们的观念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你一个人未必能干得了。如果我们现在孤孤零零地过去,那一辈子就只能是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即使是一辈子呆在那里,也帮不了多少女孩。只有你到了更高的平台,你的声音才能被更多的人听见,才会有更多的人来关注她们。”

  “况且魏老师上了年纪,以后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韩凌宇是男生,照顾她不方便,而且他爸爸瘫痪在床,一刻也离不得人,他两头未必能看顾过来。总不能全指着赵迪一个人,那样她的担子就太重了。”

  “对于你来说,如果读了研,也能有更多选择的余地。等研究生毕了业,你想去帮她们一样能去。而且有了更高的学历,我们还会更有余力。”

  听她这话,夏亚南沉默了一会,方点头道:“舒舒姐,我明白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要想帮她们,她首先得做到独善其身。

  见她还是不想放弃,舒曜叹了口气。

  说句实话,她不想让夏亚南去。

  她不是不同情乌梁山里的那些失学女孩。实现财务自由之后,她每年都在资助因贫辍学的女生。但是为了她们,把自己一辈子都给搭进去,她做不到。

  她愿意帮助弱者,可她不会为了弱者奉献自己的一生。

  相处了这么久,她不是看不出来,夏亚南比她无私的多。可她真的能甘于清贫,丝毫不受旁人言论的影响,为这些女孩牺牲自己的一辈子吗?

  她不确定。

  就她自己而言,如果她是夏亚南,她会选择去余杭或者姑苏,进公立学校当老师。

  她愿意帮助那些贫困的失学女孩,但前提是她过上了富裕而安稳的生活。

  她也打心底里希望夏亚南能过上这种闲适的日子,而不是日日奔波劳碌,苦口婆心地劝那些尚处在蒙昧阶段的村民送女孩上学。

  当然,人生是夏亚南的。如果夏亚南真的愿意做到那种地步,她也尊重夏亚南的想法。但她更希望夏亚南能等到足够成熟也足够冷静之后再做出决定,而不是因为一时的同情,草率地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

  有了明确的目标,夏亚南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大四。

  章师有考研基地之称,老师们极支持和鼓励学生们考研。大四上学期基本没有课,图书馆的座位又不好抢,夏亚南和同样打算考研的赵迪一合计,两人便申请校外住宿,一起找了个寄宿自习室学习。

  窗外的梧桐由绿变黄。和赵迪走在去自习室的路上,恍惚间,夏亚南忽然觉得时间倒回了高三。

  相互扶持,相互打气,把自己埋进了在成堆的资料和卷子里,两人终于在大雪纷飞的时节给考研的日子画上了句号,又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获得了回报。

  看着赵迪手里提篮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夏亚南不自觉悄悄松了口气——金融行业的薪资水平还是可观的,如果自己以后去支教赚不到钱,好歹赵迪还能在物质上帮补魏老师。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便又觉得愧疚不安。

  魏老师和赵迪都掏心掏肺地对她,她却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想把以后给魏老师养老的责任都推给赵迪。

  对于她的想法全然不知,赵迪兀自兴奋道:“太好了。这样咱俩都在魔都,以后还能一块出去玩。如果遇到什么事,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看着自己手里夏东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想着传说中的魔都,夏亚南抛去了刚才的情绪,也不禁笑了笑。

  拿到录取结果后,她试探过魏老师,说她的一个同学支教的时候看到山区的女孩读不上书,心里不忍,就想以后去山区教书,找办法帮她们。

  魏老师听出了她的意思,但却并没有点破,她只是说:“如果身边有这样的人,我会很敬佩她的父母——他们养育出了一个这样伟大而无私的孩子。可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既不想她伟大,也不想她无私,只希望她能过得富足而安稳。”

  舒舒姐不希望她去,魏老师不想她去,赵迪也在旁敲侧击地劝她。

  或许魔都会改变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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