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_小渣狐今天掉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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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狼族另一位大妖突然觉得背脊一凉,从脚底自下往上涌上一层寒意。

  桑柏被击飞得太快,他几乎都没看清,只听得重物落地,将地面生生砸裂的声音。

  他僵着脖子往双足所踏之地看去,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那冰霜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房间内的所有角落蔓延过去。

  这样猛烈的寒意几乎刺到他的灵魂深处,这寒意像剑,像刀,像数不清的箭雨,像是最尖锐的武器狠狠将室内的所有生命逼到绝境,狼族大妖被这寒气冻得呼吸不过来,脚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

  匍匐着,挣扎着,想要找到一个能够逃脱的出口。

  窒息的寒冷席卷了他的全身,狼族大妖额头青筋迸发,好似要裂开来,双目漫上血丝,喉头溢出‘呵呵’的痛苦□□。

  不,他会死,他会被这样极寒的领域硬生生冻到窒息——

  “不……”眼前冰霜覆盖的世界里,一个温暖的、柔和的出口若隐若现。

  狼族大妖看到了那里沉睡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他的脸色和霜雪一样白,衬得嘴角脖间的血色红的刺目。

  他所在之地,是这极寒领域内唯一的温暖。

  而少年对此毫无察觉。

  另一边,桑柏被掼在地上,身下砸出深深的坑,地表碎裂,如鳞片一般细细密密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咳咳……”他胸口又闷又疼,随着咳嗽鲜血大口大口吐出,将面前的地板吐得狼狈。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慌,那点冲动的色心全然消了,恐惧像是一张大网网住了他。

  “妖君,我不知道他——”桑柏又哪里知道这少年真的是妖君心尖儿上的美人儿?可此刻再后悔都来不及了,他方才所作所为已经酿成大错,只好强忍着剧痛趴跪着连连道歉,“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对!”

  踏着满地冰霜而来的路修远根本没有将旁边聒噪的二位狼族大妖放在眼里,他快到几乎在原地留下残影,转瞬便到了昏迷的少年身边。他根本来不及检查元润到底受了什么伤,大手一捞,将略显单薄的少年人从灵泉内捞出来。

  在少年躺倒的动作下,湿漉漉的碎发向两边散去,露出了白皙的、光洁的额头。

  这是印在路修远灵魂里的脸。

  他几乎不敢相信,动作僵了很久,而后指腹重重在他的眉心擦了好几下——没有,那抹族纹不见了。

  不是景原的话,他还能是谁?

  心里那个名字呼之欲出,路修远薄唇微微张了张,却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他还想去确认更多的事,可少年人唇边溢出的血色生生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路修远让元润勉强坐在自己身前,凝聚着妖力的掌心慢慢靠近少年的后背,一点一点牵引着在他体内乱窜的天地能量。

  焱池百年才开启一次,凝聚于灵泉内的天地能量霸道又磅礴,若大量饮入,恐有爆体而亡的风险。此时天地能量已经将少年人体内经脉毁得七七八八,妖力入体,满目疮痍。

  路修远感受着他受损的经脉,心像是被一根长长的针狠狠的戳了一下,那疼痛来的又猛又快,就算那根长针拔出以后,还残留着悠长的痛楚。

  方才他看见了。

  那张好似白纸一样的脸。

  他庆幸自己突然兴起来商台宫看看这位混进来的小妖到底想做什么,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天地能量还未将所有经脉冲破。

  此时此刻他已忘记了自己有多么怀疑这小妖混入地下城的动机,忘记了他还未曾确认过他的身份,静下心来用妖力短暂护住元润的心脉,而后将他轻轻放在未曾结冰的灵泉岸边。

  做这一切后,路修远缓缓站起了身。

  他看着那不断跪叩的桑柏,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瞳孔微竖,看起来妖异非常。

  “妖君放过我吧,妖君!我、我狼族世代效忠妖君,现在战地穹乡还有天族仙兵蓄意滋事……我、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样的糊涂事,全心全意辅佐您,您就放过我吧!”

  桑柏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却不忘点明狼族对妖界的重要。狼族骁勇,又因每次争取到的名额最多,族内强者如林,他虽知晓自己做错了事必将受罚,可狼族到底不是能随意连根拔起的存在,妖君定然是要给狼族一个面子,小惩大诫也就罢了。

  再说,那小妖不过是个玩物,又有什么要紧!他上回直接顶撞妖君也不过是被伤了百年妖力,这次妖君何必这么生气?

  可他没有想到,陆修远能忍他无礼,容他狂妄,纵然上次他于宏文殿内冲撞了他,陆修远的惩罚已经低到他误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的程度,却容忍不了他,欺辱自己身边的人。

  狼族的确重要,可桑柏却可有可无。

  陆修远一想到少年破损的经脉怒意便忍不住上涌,他伸出手往前跨了一步,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桑柏面前,快的犹如鬼魅。然后那只漂亮的手狠狠掐住了桑柏的脖子,直将他提了起来。

  另一个狼族大妖几乎被下破了胆!

  要说迫害那位侍童,他方才也做了,不仅骗他过来,还推他入水……好在陆修远只将怒火全然发泄在桑柏一人身上,他才逃过一劫。

  他浑身发抖,看着几乎要被掐断气的桑柏被陆修远扔进了灵泉内,就像是他们当时对那个侍童做的一样。

  只不过这次,换成了他们遭受这样的折磨。

  咕噜咕噜——

  灵泉大口大口朝着桑柏的嘴里灌去。他自知这灵泉喝不得,拼命挣扎着想要往上爬,脑袋却猛地被谁按住了,死死压在灵泉之内。

  “唔唔……”桑柏大睁着眼睛,磅礴的天地能量顺着他的嘴巴、耳朵甚至是鼻子往里钻,那能量像是带着火,经过的每一处都火辣辣的,烧得他浑身经脉疼痛不已!

  按在他脑袋上的手骨节分明,漂亮却残忍。

  “难受吗?”路修远下巴微抬,眸中的狠厉犹如出鞘的长刀,带着森森的杀气,“你推他入灵泉时,可曾想过他是什么感受?”

  少年人嘴角的血色像是一只破碎的蝴蝶,带着酸涩飞进了他的心里。

  那是他想要触碰却害怕唐突的人。

  那是他连觊觎都觉得卑劣的人。

  他方才该有多痛苦,多无助?若他没有及时赶来,他是不是就要被天地能量撑破全身灵脉死去,亦或是被这肮脏的触碰所玷污?

  一想到那些场景,路修远便觉得将桑柏生生撕成碎片也不为过!

  “妖、妖君……”那被困在极寒领域中的狼族大妖挣扎着开口,“族长他不是——”

  他想为桑柏辩解几句,或是为桑柏求求情,可他将说出口的话全都被路修远接下来的话堵住了。

  路修远说:“狼族从今天起,没有现任族长。”

  狼族大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

  自桑柏继任族长,狼族数千年都在他的统领之下,纵然之前桑柏惹妖君不悦重伤他,此次狼族能占领的灵泉从永极宫直接跌到了最次的商台宫,他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

  可此时此刻,妖君亲口告诉他,桑柏从此将不再是狼族族长。

  而他,是第一个知道的。无论是压下心中的欲望继续对桑柏卑躬屈膝,亦或是制造一些别的‘巧合’让他回不了狼族……他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排。

  待手下的脑袋挣扎的弱了,路修远松开了按住桑柏的手,略嫌恶心的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身,撤掉极寒领域,蹲下抱起昏迷的少年人。

  喝了不知多少口灵泉的桑柏险些被体内胡乱冲撞的天地能量折磨疯,连爬带滚的从灵泉里出来,咳了好几口血。他想为自己调息,可灌入的磅礴能量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运转妖力,又咳出了好多血。

  那一刻他想到了元润。

  原来灵泉入体竟疼成这样,他区区一只小妖还扛了那么久。

  路修远不再关注这里发生的一切,抱着元润匆匆撞开了门,余光之中,跪在角落的狼族大妖眸光熠熠,里面盛满了野望。

  在这一日,所有商台宫内的大妖都看到了妖君几乎失控的抱住怀中的少年人,快得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那少年生得什么样他们没有看清,只依稀能辨认少年身上穿的衣裳是吾音阙内侍童的衣裳,头发极长。

  在妖君走过的地方,地面还残留着几滴温热的鲜血,好似是从少年人身上落下的。

  “咦?方才妖君怀里抱着的是谁?”有妖八卦问。

  坐在众妖中间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兔族长老木泛渊撑着下巴,眨了眨那双金色的大眼睛:“进来的时候,门口给咱发手牌的侍童你们瞧了没?”

  “不会吧?是那个侍童?”有妖很快反应过来。

  “诶还真别说,我进来的时候还特意多瞅了两眼,生得是真好看,皮肤和凝脂一样,又白又细的。”

  这妖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合时宜,轻咳了一声:“我是说,果然是妖君瞧上的人,长得真好看。”木泛渊吸了吸鼻子,看向陆修远来的方向,像是无意一般问身旁的一位狼族大妖:“青池,你们族长分到的灵泉是不是就在那个位置?”

  叫青池的狼族大妖原本还和众妖一块儿吃瓜看热闹,被木泛渊一问,这才觉着有些不对来。

  “对哦,现在灵泉还未完全平息,族长怎么就先进去了……”他又看了看周围,狼族加上桑柏一共来了八位,现在身边只剩下六位,还有一位不见了,“你们谁看到桑棋了?”

  桑棋和桑柏算得上族内血脉比较相近的,向来是桑柏的小尾巴,能跟的地方一定是跟着的,此时不见了,那必然是和桑柏在一块儿。

  可方才妖君出来时面色铁青,怀里的少年人还昏迷流血了……

  “不好!”一想到桑柏在族内便蛮横无比,看上的美人无论男女,通通会被他弄到手好好玩弄一番后才抛弃,青池拔腿就朝着灵泉的位置跑。

  那少年生的那么好看,桑柏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

  剩余狼族几位大妖也连忙跟上,其余他族的大妖们秉着有热闹不看就吃亏了的心态,纷纷跟在后头去瞧热闹。

  还未走近,青池便见那扇原本应该紧闭的大门硬生生缺了半扇,好似是被谁用力撞碎了,木块碎片散了一地。

  再往里一看,桑柏竟双目紧闭躺在地上,身体时不时抽出一番,吐出几口血又昏了过去,而桑棋站在一旁,面上挂着奇异的笑。

  “桑棋……你杀了族长?!”青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族内虽总有不服桑柏的大妖,但他从没想过对桑柏出手的竟然会是桑棋!

  他不是桑柏的小尾巴,向来最听桑柏的话得吗?!

  突然涌入的众妖将桑棋吓地连连后腿,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发生的一切,支支吾吾:“我没有!不是我……族长没死!他、他只是跌入灵泉里,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族长怎么会变成这样?”跟在青池身后的其余几位大妖质疑。

  木泛渊飞快打量了一下四周,灵泉附近有水意,还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细白的手掌轻轻按在地上,残留的寒意顺着掌心慢慢传递过来。

  他知道了。

  “都不要吵!”先高声压下了狼族内部的争吵,然后又道,“灵眸!过来帮忙!”

  看热闹的妖里钻出来一个身量娇小的姑娘,看着柔柔弱弱谁人都可以欺辱她一番的样子,实则地位不一般。她是灵鹊族长老,最擅治疗,妖界那些看起来凶狠无比的大妖在外面耍横也就罢了,却从来不敢去她面前做什么,毕竟灵眸能够救妖,也能杀妖。

  她早就看桑柏不顺眼了,想当年桑柏还对她语言轻薄,若不是她地位高,这臭狼估计也不会放过她。

  可此时见他狼狈的都快要死了,周围还有那样多的妖看着她,灵眸也只好放下对他的厌恶,蹲下身去查探桑柏身体状况。

  桑柏并无太多外伤,只是体内经脉被天地能量毁的彻底。她微微挑了挑眉,原来桑棋没说假话,他的确没有伤害桑柏,不过同样的,这位名义上桑柏的血亲,他的小尾巴——怎么没有帮助桑柏,反而放任他被天地能量折磨?

  因未护住心脉,桑柏就算能救回来,一身妖力几乎也丢了十之八九,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强盛了。

  有妖记起,今日桑柏进商台宫时便对门口发手牌的侍童不太客气,甚至还想对他动手脚,再一联系方才妖君暴怒、桑柏跌入灵泉的事,也差不多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奇了怪了……我之前明明就听说妖君最近的新宠是腾蛇族的景原,怎么又突然多出了一个侍童?”

  在场的大妖们看戏的有,聊八卦的有,上去帮忙的也有,一时之间妖君为了红颜冲冠一怒的消息便从商台宫开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外传。

  江游之正在永极宫内坐着百无聊赖地玩着他手中的扇子,门突然被撞开了。

  他的那位用冷若冰霜贯穿一生的好友怀中抱着位湿淋淋的少年,破天荒面上带着急切,三两步走进里间,小心翼翼将人放在了床上。

  “诶?”江游之闻了闻,虽然少年狼狈看不清面容,但他依旧认出了他,“景原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路修远没空回应他的话,方才他只是暂时用妖力封住元润心脉,可心脉也无法封住太久,还是要解开封印,用妖力慢慢化解他体内的天地能量才行。

  食指与中指并拢,一点幽蓝色的寒光凝结,下一刻,他在少年的心口附近点了几下,微弱的星芒闪烁,而后消失无踪。

  趁着心脉封印解除,他半坐在床边,一手扶住昏迷的少年,一手轻轻贴在他的后心。他体内妖力偏寒凉,向来以冰的形态存在,这样的寒气他不敢一股脑传输给元润,只好将妖力先行炼化成柔和的水,再一点一点送入元润体内。

  江游之紧张等候在一旁。

  焱池内的天地能量太过霸道,路修远又用自己为引子,去引导那天地能量修复元润的经脉,这过程极其漫长繁琐,出不了一丝一毫的差错。

  他看到了那银色的面具下落下的汗水;看到了路修远放在少年人背上的手因力竭微微颤抖,却依然不放开;看到了原本冷静自持的好友面上慢慢浮现出类似害怕和恐惧的神色,直到后来,炼化的妖力终于安抚了狂躁的能量,就是慢慢变好。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听上去有些荒谬的想法——景原,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那个人?若真的只是面容相似,天下和景原生得相似的也能寻上一些,可以前他却不见路修远对谁这样上过心,还为了救他,耗费那样多的妖力。

  这是一个只亏不赚的买卖。

  既要分出一部分妖力去抵抗天地能量的侵蚀,还要牺牲一部分与天地能量融为一体,再慢慢炼化为他人所用,到头来他什么好处也没有,反倒要损失数百年的妖力……这样亏本的事情,路修远这样精明的人为何会做?

  纵然元润已陷入了昏迷,身体依旧本能的紧绷起来。

  那股子精纯的水之力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他向来不喜旁人的妖力进入自己体内,灵魄会本能的抗拒,可当这水之力浸过他的身体,慢慢将那狂躁的、暴虐的、横冲直撞的天地能量包裹,慢慢引导着他们丝丝缕缕修复着破损的经脉时,元润竟生不出一丝抗拒。

  也许是路修远的动作太过温柔。

  也许是元润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抗拒。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人额角的冷汗渐渐消了,紧蹙的眉头也慢慢平复,原本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一点一点恢复活力。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些陈旧的、破损的经脉慢慢被修复、强化,甚至注入了新的力量,那力量原本是摧毁他的,现在却为他所用。

  他身上的衣物、凌乱的湿发在妖力的作用下很快烘干,江游之猛然发现,露出了额头的少年人眉心光洁如纸。

  “修远,景原他——”江游之喉结上下滚动,若之前他的猜想还仅仅只是猜想的话,现在几乎已经能确认了,瞳孔不禁放大,“你不要和我说,景原就是‘那个人’?”

  虽然路修远嘴里一直说那人死了,可江游之认识他那么久,怎么会不清楚路修远对那人是什么感情?他可是光看到狐狸都会行为异常,一想到那人就要犯病的疯子!

  也是他蠢,若真像路修远说的,那人是他亲手所杀,又怎么可能留一个与他相似的景原在身边?

  喉间的酸涩就像是路修远的心,那颗曾经支离破碎的、鲜血淋漓的心。

  他哑着声音,轻轻点了点头:“他没有死。”

  “怪不得……怪不得……”江游之敲了敲眉心,在原地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其实你早就怀疑景原是那个人对不对?你知道那个人身上有什么痕迹,所以想要确认一次,对吗?”

  江游之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可是再转念一想,又有新的疑点跑了出来。

  “不对啊?”他嘶了一声,“如果说景原就是那个人,他为什么不认得你?难不成是因为你的面具?也不应该呐,若真的和你有过那般情缘,怎会因半块面具就认不出你?他在你面前的那些举动,还有根本认识你的神态可不像是装的啊?”

  抚在少年眉心的手缓缓收起。

  他现在是那么乖巧、那么天真的躺在这里,可在他的周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那些谜团几乎要遮住他原本的那张脸,让路修远再也看不清楚。

  “我不知道。”路修远摇了摇头,“我也在寻找答案。”

  他想知道元润为何会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他想知道元润为何会忘记一切。

  可是现在,别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

  路修远再一次抚上了元润的脸,虔诚的、小心翼翼的,蹭了蹭他的鼻子。

  “回来就好。”他轻声道。

  还在为这件事费劲脑子的江游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的头还因为方才思虑过多有些疼,听到这句话以后愣了愣,手指轻轻压着太阳穴扯了扯嘴角,默默走出了房门,还替二人将门关了起来。

  “……”江游之站在门外叹了口气,“感情果然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

  还是一种让妖变蠢的东西。

  那人带着这样多的谜团回来,路修远是疯了才留他在身边。

  元润做了一个梦。

  他和一个看不清身影的少年并肩走在长街上,灯笼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漆黑的夜晚被点亮,他满心欢喜地扑向了一旁抱着稻草靶子卖冰糖葫芦的青年,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满心满眼里都是欢喜:“给我买这个!”

  他看不清少年的脸,却奇异的感受到了少年好像很无奈的笑了笑,而后穿过了那些或是苍老、或是年轻、或是欢笑、或是笑闹的人潮走向了他。少年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声音里带着妥协:“我给你买了糖葫芦,接下来你可不许再买别的东西了。”

  梦里的元润扁了扁嘴,有些委屈:“我们剩下的钱不多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不多了。”

  元润看了看那一串串饱满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外裹了一层淡黄色的、晶莹剔透的糖衣,就算站的远,那香香甜甜的味道也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看了看糖葫芦,又看了看少年,最后叹了一口气,噘着嘴扭头就走。

  “阿润!”他听见少年叫他,可是他心里委屈走的极快,并没有理睬他。直到少年气喘吁吁追了上来,拽住了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串沉甸甸的糖葫芦。

  元润愣了愣。

  “你吃吧,钱省一省还是够的。”少年表情时冷的,话语却是柔和的,他有些别扭的看着发呆的元润,不自在看向了别的方向,“不是喜欢吗?怎么不吃。”

  ……

  画面很快变了。

  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两位少年挤在一张小桌子前,你一个我一个分享着为数不多的馄饨。

  “谢谢你,阿润。”向来寡言少年在烛火中看向身边的人,“我本来……还以为这世上全都是那些可恶的人。”

  “可恶?”元润看见自己放下了勺子,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却很快被他藏在了眼底,“你以前遇到过很过分的事情吗?”

  少年人想要摇头,可眼前的人是陪他走过三年孤苦的人,是他最最信赖的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有很多妖……想要找我,他们对我别有所图。”

  元润撑着下巴柔柔的问:“他们都是坏蛋,你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就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任何人你都别信。”

  “不。”少年嘴角弯起一条好看的弧度,“我信阿润。这个世上,我只要新任阿润一人便好。”

  ……

  待到画面再次轮转,整个画面都被血色染成了狠厉的红色。

  “咳……”少年咳嗽一声,嘴里的血便涌出更多,可他就像是看不见自己的血,也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颤抖着紧紧握住了那只用尖刀刺穿他心脏的手,“为、为什么……”

  他的每一句话都伴随着猩红的血,直将他那张俊美的脸染得狼狈,下巴和脖子上全是粘稠的红。

  画面慢慢向上挪,元润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他,是他握着尖刀狠狠扎入了少年的心脏,面上的笑容疏离而陌生。

  “为什么?”梦中他的声音都变得十分冷漠,尾音有些上扬,带着骄傲和对少年的不屑,“笨蛋,我本来就不喜欢你。”

  他抽出了尖刀,汹涌的热血不断向外流出,将少年人干净的衣裳染得脏污不堪。

  那个生着和元润一模一样的脸的人,看着手中的尖刀挑了挑眉,慢慢勾起嘴角:“好奇怪,没找到呢。是不是埋得很深,还要再挖深一点?”

  那张稚气的、天真的的脸笑着,嘴里却说着最残忍的语言,而后他猛地俯下身,轻轻将少年人拥在怀里,凑在他耳边柔柔的说:“谢谢你这么相信我。”

  下一刻,尖锐的刀再一次刺入少年破碎的胸膛,一下又一下,狠辣且冰冷。

  ……

  路修远发现,少年睡得并不安稳。

  他长长的睫羽不断颤动着,好像在做一个并不美好的梦。

  “不……不是我……”元润因恐怖的噩梦而近乎崩溃,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原本因体内经脉修复而恢复血色的面颊也变得苍白,唇瓣微干,不断重复呢喃着,“不是……不是我……不是……”

  他的手紧紧揪住被子,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慢慢弓起身子,惧怕着周围所有的一切,甚至惧怕着自己,牙齿也紧紧咬住唇瓣,整个人不断的颤抖着。

  “阿润!”路修远覆手上去,紧紧将那只汗湿的、紧握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他是那样的害怕,那样的用力,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路修远用力将他握紧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强硬的,将自己塞进了他的手里。湿热的汗透过二人的手掌交缠着,十指紧扣,温柔却不容他拒绝。“阿润,别怕。”他另一只手抚上元润沉睡的脸,捧住他的下巴,轻轻掐住下颚,让他松开紧咬的唇,而后向上,抚平他紧蹙的眉心。

  这场噩梦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路修远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守在床边,安抚着少年人的狂躁和自残。待到天光乍起,元润才稍稍安稳了些,他也就着二人十指紧扣的姿势趴在床边小憩半刻。

  “……”远远好像传来了什么人的谈话声。

  元润耳力出众,还未清醒时便已经听见了永极宫内侍女和侍童们小声的说话声了。

  这一觉他睡的很不安稳,醒过来时浑身乏力,又酸又软的,眼睛也不想睁开,索性闭着眼睛赖床,顺道听一听那些侍女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们不会刚知道吧?”那侍女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声音微微上扬,似乎很是兴奋的样子,“昨日商台宫里都传开啦!实在太劲爆了!这种事情我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发生,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啦!”

  嗯?什么事情劲爆?商台宫?他昨日不就是在商台宫,怎么他不知道?

  然后元润听见有旁的侍女催促问:“管彤姐姐,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嘛~快说给姐妹们听听,妖君昨日抱走的美人儿到底是谁?”

  嗯?元润又是一愣。妖君昨日抱了个美人离开,他、他怎么不知道妖君还有别的什么美人?

  “我给你们说个秘密!”管彤兴致勃勃道,周围几个侍女侍童全围了上去,“我问过那个叫小尤的侍童——就是和昨日被妖君抱走的美人儿住一个房间的,你们猜怎么着?他说那位叫‘阿元’的侍童生得很好看,性子也软软糯糯的,再一提具体长什么样,我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哎呀!管彤姐姐你就不要再吊我们兴趣了嘛!快说嘛~”其余几位侍童侍女被勾得实在兴致起来了,可管彤一直不说,她们心里抓心肺脑的痒,一个劲儿摇着管彤的手臂求道。

  管彤爱听八卦,也爱讲八卦,最爱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别人哀求她的模样,等享受完了卖够了关子,轻咳了一声,煞有其事道:“那我可就说了,你们别吓一跳。昨日妖君从商台宫抱走的那位侍童,就是腾蛇族送来咱吾音阙和亲的小妖景原公子。”

  “啊?”有侍女不信,“怎么会是他?不是说腾蛇一族的,眉心都有赤色的族纹么?那么明显,景原公子怎么混进地下城的啊?”

  “就是就是,再说原本景原公子受妖君宠爱这件事就是传言吧,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管彤姐姐,你莫要哄骗我啊。”侍女们纷纷质疑起来。

  “你们可别不相信!”管彤说起八卦来整个人都像火焰一样热情,“小尤说的长相和我知道的一模一样,至于族纹,遮掩一下应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哎呀,你们别纠结这个,先听我说完!

  “妖君待这位景原公子可不一般,特地带他一起去仓溪殿温泉沐浴,还用的是妖君专用的那一个……嘿嘿,我还看到景原公赤裸着身子昏迷过去的时候,妖君紧张的不行,连忙就进去抱起了他,天呐……你们没看到妖君有多帅气!景原公子也太幸福了吧!”

  嗯?

  元润还未从睡梦中清醒的脑袋忽然转了转,什么景原?妖君?仓溪殿?他赤裸着身体?这都什么跟什么?有发生过吗?!

  “天啊!妖君也太宠爱景原公子了吧!”有侍女羡慕道,“那、那景原公子之所以会隐藏身份到地下城来,是不是妖君安排的啊?”

  “那当然啦。”管彤笑嘻嘻道,“肯定是妖君想时时刻刻都见到景原公子,特意让他跟下来的,结果狼族族长……不对,狼族前任族长桑柏有眼无珠冲撞了景原公子,听说现在他命是救回来了,可妖力大减,已经被族内其余大妖压制,恐怕从地下城回去,他族长的位置就不保咯……”

  元润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手被人紧紧扣住了。

  他浑身一僵,脑袋慢慢转过去看向被扣住的那只手——有点眼熟。再慢慢将视线挪到那张被面具遮盖,却依然英气逼人的脸上……

  “?”元润下意识往后一缩,“妖、妖君?!”

  路修远其实早就醒了。

  他同元润一样听完了外头小妖们说的八卦,不恼反笑,慢慢抬起头,扯了扯二人紧紧扣住的手:“怎么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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