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死而复生(1)_午夜别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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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死而复生(1)

  蒙娟半夜打来电话,她的声音很诡谲,说:“《回魂夜》最骇人的一段还没开始呢。我是一个小时前把碟子借来的。”她的声音哆嗦,“我重新看了一遍,确定在我们周围,有个变态杀手,他在模仿电影里的情节。”

  我的头脑一片混沌,机械地问:“《回魂夜》是如何结尾的?”

  “鬼来了,大家都在跑,他们把报纸卷起来,举在头顶上,人就飞起来了。后来,大家都摔下去,莫文蔚剃了个光头,失去记忆,最后和周星驰大团圆。”她的总结和电影一样没头没脑。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认为是鬼在报复?”

  “对,有鬼附身。小心我们周围的人。切记!”

  我只能说:“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个小帅哥,周耀廷,他有所隐瞒。你要不要会会他,看他有些什么名堂?”

  蒙娟急忙制止道:“千万不要!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把我放在暗处,方便我秘密调查。”

  我提醒她道:“你看电视了吗?路虹雯的丈夫被怀疑错认了。”

  她立刻自作聪明,道:“我早就提醒过你,小心这个女人。她已经回到了平城,你猜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她已回来,心里一动,嘴里问:“是什么?”

  “保险。她给自己买了保险,指定她妹妹为受益人。”

  我疑惑地问:“你在暗示什么?”

  “她很害怕,请我早上一醒来就给她去电话,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真的有鬼呀,老天!你不想去安慰她吗?可怜的女人,她特意交代不要告诉你她回来的消息。”蒙娟的话里有挖苦的成分。

  我觉得她自从和男友分手后,脾气越发古怪。

  我有点生气,觉得她不该如此看待路虹雯,便说:“亏得人家如此信任你,你却在怀疑她。”

  她反驳道:“假如真有鬼附身这回事,按老话说的,鬼迷了心窍,人人都不可信。”

  我告诉她:“这个鬼留下了字据。我跟你说过的,鬼跑到财校去吓唬那对可怜的小夫妻。它留下了字据,这就意味着,它加快了步伐,向对手宣战了。我们很快就会瞧出名堂。”

  我猜她脸上应该充满了恐惧的神色,她说:“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可以。我们……会是它的对手吗?”

  我听见话筒里传出毛骨悚然的惨叫,心抽搐了一下。

  “吓死我了。”她断断续续地在电话里说,“忘了关影碟机,《回魂夜》又自动开演了。”

  杨大姐把女小蔡领到我的门口,吓了我一跳,清晨的拜访往往预示凶兆。女小蔡的脸色惨白,脸上的雀斑格外显眼,像苍蝇屎。

  我把好奇的杨大姐支开,请小蔡进屋,给她沏了杯茶,她的目光仍然呆滞。

  我怀疑是男小黄遇上了什么事,或者她打听到了我父亲“一把刀”的名声而有所求?

  我试探着问:“小黄出院了吗?”

  她透露了端倪,“转院了。他给摔断了两根肋骨,脸也被刮伤了。”

  我心里有数了,问:“为什么?”

  “我记得她的脸,一个女护士,眼睛的距离很开,皮肤很黄。”女小蔡捧着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也许我应该找人把她画下来,不然我就忘记了。”

  我安慰道:“慢慢说。”

  她神经质地瞅着我,说:“昨天晚上,我在小黄的病房里陪床。今天凌晨,病房里来了个从没见过的女护士,把我推醒。她说主治医生明天要去外地学习,想在走之前检查一下小黄的伤势。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小黄穿上衣服,和她走了。这一走,就好半天没回来,直到有值班护士把我叫醒,说是小黄摔倒在楼梯上。”

  她喝了口水,好像借此控制自己的恐惧,“小黄被摔傻了。他吓坏了。全医院的病人都传说他撞了邪,没有人相信他的话,还以为他半夜三更地想做坏事呢。”

  “发生了什么事?”

  女小蔡惊恐万状地望着我,说:“小黄告诉我,女护士一直把他带到五楼,那儿黑漆漆的,正在重新装修。她把他领进一间堆满材料的屋子,人就不见了。他等了一会儿,发现情况不对,他被锁在里面,他听见有人哭,有人喊,有人呻吟,就拼命地摇门。有人从门缝下塞了张纸条,他拿了纸条,拼命地砸开门,往楼下跑,给摔得鼻青脸肿。没有人相信我们的说法。我看了所有的护士资料,根本就找不见那一张脸。她是鬼。”

  “纸条呢?”我感兴趣地问。

  她从兜里掏出,递给我。

  我展开,纸条上写着:

  8月30日,晚上12时,江心岛。

  我掐指一算,正是三七法事的日子。侦探小说看多了,对“鬼魂”如此的邀约,我心里既紧张又害怕,还有点激动。

  女小蔡哭丧着脸,说:“小黄见了纸条,尿湿了裤子。我只有来你这里,请你给我们拿个主意。”

  我试图让她平静下来,说:“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女小蔡哭着说:“这些鬼,为什么要缠着我们不放?我越想越害怕,就直接从医院过来。你相信我们,是吗?我们可没做什么亏心事。”

  小韦买早餐回来,惊奇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女小蔡发现自己如祥林嫂一样反复地叙述她的离奇遭遇可以减轻自己的恐惧,就颠三倒四地把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小韦马上找出旧报纸,仔细查阅事故死亡名单。

  覃柳芳。第三人民医院护士。二十四岁。

  她是唯一一位医务工作者。

  小韦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我:“你可以请那位女司机查一查呀,最好可以得到她相片之类的资料。”

  我立刻联系蒙娟,把事情向她大致透露了下,她的睡意全消,答应马上行动。

  女小蔡追随着小韦的身影,忽然说:“你的舍友,挺英俊的哦。”

  “很快就会真相大白。”我没工夫和她扯别的,把纸条折叠,放进口袋。

  “小黄也许还有一些事情藏在肚子里。”女小蔡犹豫着,“你调查过那个提前下车的小伙子了吗?老太太那天晚上和他聊得最起劲,为什么没去找他?”

  我告诉她:“他也见过鬼。”

  女小蔡脸色激动,凝视着我,“把他联合起来,我们应该成立一个捉鬼敢死队。”

  “你的男朋友会吓得第三次住进医院。”

  “为什么?”

  “怕你给别的帅哥撬走啊。”

  女小蔡被我窥破了心事,脸红得像猪肝。

  “小黄呀,一个标准的菜头。”丑小妞发泄对男友的不满,“给他洗尿湿的裤子,别提多恶心了。”

  我想赶紧把她打发走,便打开房门,道:“我们会和你一起去江心岛。这几天你照顾好小黄,养精蓄锐。大后天见。”

  在门口,女小蔡含情脉脉地瞟了一眼小韦,戚容顿消,告辞而去。

  事实上,我想念着她,路虹雯。我以为可以用回避来忘记她,但我做不到。

  我也不知如何面对她。我们同样身处困境。

  在办公的时候、在车流人海中,她无处不在。这个繁杂的世界,因为有她,而染上了伤感的色彩。

  小贞在夜里的低泣,她在事故之夜,向我伸出的手,叠化成为路虹雯酒醉的泪眼。这一切,都给珠海的璀璨灯光消融殆尽。那如歌如泣的海涛声,那无限放大的艳阳,都让我无法从脑海中抹去!路虹雯举着遮阳伞,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我的眼前。

  她就这样攻占了我的心房。我决定去找她。遵从了内心深处的指示,我变得无比轻松。世界因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目标,而变得温文尔雅、秩序分明。

  当你用心去看这个世界,就会知道多少人在过着无爱的生活。形形色色的脸,在物质财富的刺激下,沾染了势利的德行。同事们在笑,在打电话,在打趣……在暗地里,他们有着怎样的面目?光鲜的外衣下,藏着怎样裸的内心?

  路虹雯,我心中的人,她身处孤独、流言、被误读的困境中。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执子之手,共渡难关。

  路虹雯披散着头发,呈现出沐浴后的慵懒。她把我迎进屋内。客厅里变化很大,添置了许多阴生植物。她在浴室里忙活了一阵,才出来给我倒了一杯茶,便顷刻消失在卧室门口。

  我悄悄推开门,她抬眼,我们出现在一面镜子当中,活像一幅精心装裱的婚纱照片。

  我们都凝视着镜中人。我心在她人在的地方,总有着听不见的音乐声奏起。我俩像是两个结伴回家的小顽童,我们错过了夕阳和黄昏,在夜里,回不去了。我们都迷了路。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抚摸着我的手背。她在镜中的表情仍然是冷静的,手指却急促地扣住我的手腕,我们疯狂地接吻。

  我们扑倒在梳妆台上,散乱的乌发,粉红的唇,迷乱的眼神,纠葛的肢体,酷似《倾城之恋》的某个场景,灵与肉的争斗。

  其实我们都清楚这一切都非常荒唐,总有着更戏剧化的场面。无论是初次邂逅的飞翔的念头,还是美不胜收的海滨大道上的长久凝视;无论是急中生智的默契配合,还是在异乡的疯狂的温存。我们的身后,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布景、巧合、戏剧,它们美得令人心碎,美得像陷阱。

  我们都听见了时断时续的电话铃声和一阵紧过一阵的敲门声,它们不是阻碍,恰恰却刺激了我们的交合,类似偷情的快感,世俗所不容的,在炮火中走向巅峰。

  结束了战斗,凯旋的英雄们扑向浴室,很奇妙的感应来了,我们不再担忧,也不再害怕,更不再有所顾忌。

  我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斟了杯酒,她慢慢地对镜梳妆,室内的响动刺激了门外的客人,他敲得越发急促。

  路虹雯打开门,门口站着呆若木鸡的周耀廷。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见了这情形,一瞬间就明白了。

  我们已经百毒不侵,看看路虹雯挑衅的眼神就知道了,她预备向所有人暗示,她过够了闷闷不乐的日子,她浴火重生了。

  我给帅小伙斟了杯酒,葡萄酒呈暗淡的琥珀色,和周耀廷惶惑的眼神相映成趣。

  路虹雯坐在沙发上,用眼神琢磨着客人。

  “来过好几次,你都不在。”周耀廷瞥了我一眼,话中有话,“你和小戴都有各自交际的圈子。”

  路虹雯干脆利落,说:“他有,我没有。”

  周耀廷毫不客气地瞅着我,显然希望我说明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我实话实说:“我在探矿小学里第一次见到路虹雯。我们都在寻找尸体。她在找她的丈夫,我在找你。”

  路虹雯被这番话逗得苦笑。

  周耀廷尖锐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神色忽然一变,问路虹雯:“你妹妹说你去珠海散心。”

  路虹雯笑而不语,她的眼神警惕。

  “这么说来,两位都在珠海了?”他站起来,好像要竭力抑制住油然而生的怒气。他看着路虹雯,他真的生气了,他不想掩饰这一点,场面开始紧张。

  他指着我,就像深夜在闹市里喝酒打群架的平城帅哥,眼神犀利,说:“不关你的事,请你暂时离开,这是我和我朋友的妻子之间的事情。我称她为嫂子,我们之间有些问题要弄清楚。”

  路虹雯向我使了个眼色,制止我离开。一时,我进退两难。我退后几步,打圆场,“我也是你们的朋友。我尽量不插言,假如没有必要。”

  周耀廷很恼火,他走上前,轻蔑地盯着我,说:“我朋友,小戴,他尸骨未寒呀。”

  我一时语塞。但我坚持要留下来,我要和路虹雯共渡难关。

  “不关阿齐的事情。”路虹雯的声音非常奇怪,“他不需要回避。你找我,想弄清什么问题?”

  他艰难启齿,道:“你……怀了小戴的孩子?”

  此言犹如当头一棒,把我击懵了。

  路虹雯脸一阵红,一阵白,讽刺地说:“这好像是我和我丈夫的个人私事。”

  周耀廷的声音低了,仔细看,他的眼睛带着血丝,他帅气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他低声说:“我知道,我不该问。问题是小戴已经死了。我想知道你的打算。我见过你丈夫的家人,他们不知道此事。”

  他在暗示主动权在他手中。

  “你又如何知道?”路虹雯挖苦道。

  周耀廷忍受地答:“我是他很好的朋友。他和我说过你们之间……呃……有些误会。”他的眼神带出希冀的神色,“他想要这个孩子。他真的想要。”

  路虹雯笑了,她的笑声很奇怪,说:“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什么孩子啦,误会啦,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你也许相信你的朋友,我却未必相信我的丈夫。”

  周耀廷凝视着她,“请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孩子?”

  “这是我的个人私事。”她软硬不吃。

  周耀廷明显不耐烦了,摊牌:“小戴是独子。他的父母受了很大打击。孩子可以给两老一点安慰。至于你俩,无论有什么误会,人都死了,一切都应该烟消云散了,是不是?想想小戴,这么年轻就走了,他的一生,多可怜啊。”

  “我还是那句话,谢谢关心。你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这是一对夫妻之间的。”

  “你回答我,你想把孩子怎么办?”他的强硬使我不安。

  我试图把气氛缓和。

  路虹雯对我摆摆手,盯着周耀廷的眼睛,“你好像对这一点很肯定,凭什么,就凭他的一句话?小周,你别傻了。”

  “难道没有吗?没有孩子?”他眯着眼,讽刺得厉害。

  我终于忍不住了,说:“我只是劝你别那么肯定,而且,不要随便掺和进两口子之间的事情。”

  周耀廷苦恼地摇头,说的话显然欠缺考虑,“把孩子生下来吧,我求求你!小戴太可怜了。我知道,小戴的保险费用和事故赔偿费足够养大这个孩子。如果你为将来打算,嫌孩子拖累,我保证,他父母会养大这个孩子。”

  “解决问题的前提是这个问题确实存在。”我忍不住插言,“究竟有没有孩子?”

  周耀廷盯着路虹雯,说:“我叫你一声嫂子,天啊,别他妈的口口声声说什么私事,你承认了吧!我们可以协商,即使你把死人钱全要了,小戴的父母也可以养大这个孩子,不花你一毛钱。你不能发了死人财,却这么无情无义。”

  我心里很生气,提醒道:“有话好好说,你体谅体谅她的感受吧。”

  路虹雯也被完全激怒了,说:“我的身体由我自己支配。你的提议非常荒谬,我不想和你讨论我的个人私事,所以我认为有没有孩子,是不必要验证的。既然你口口声声为了朋友,我相信你,也可以很不愉快地告诉你,我没有怀孕。”

  “你有的。”周耀廷的声音非常低,但很清醒。

  两位听众都愣住了。

  “我知道,你怀了孕。请生下这个孩子,请你,善待这个生命。”他说着,给路虹雯跪下了,“这是我唯一可以为朋友做到的事情。”

  我急忙把他拽起来,心也乱了,“你为什么如此肯定?这样一来,让她很难堪的。你要先确定——”

  周耀廷望着路虹雯,打断我的话,一字一顿地说:“我有证据,是你们夫妻俩的协议书,还有医院化验单。我不想说的,这涉及你的。我之所以有这些证据,是因为我在事故发生后,偶然从小戴的抽屉里发现的。”

  路虹雯的脸色煞白。

  周耀廷说:“我知道你的感受。但小戴死了,已经无可挽回,唯一能补偿的,就是孩子,孩子!钱,你有的,如果你不愿带,有人做梦都想亲手养大这个孙子,你尽管放心。请你仔细考虑,给我答复。我不能把这件事对老人家隐瞒太久。”

  他说着,轻手轻脚地出去,掩好门。

  剩下的我们呼吸着几乎凝固的空气,前一刻的欢融想起来很讽刺。

  路虹雯看着我。“我想静一静。如果我想告诉你,想倾诉,”她的声音低得近似耳语,“你会乐意当个听众吗,还是会避之不及?”

  我木然道:“不会。”

  “我没有孩子。也许你在胡思乱想,你不会认为我怀着丈夫的孩子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吧?你更不会认为我有嫁祸于你的念头吧?”

  “不会。”我觉得心里很难过,纠正她一句,“孩子也不是祸害。”

  “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而对我视而不见吗?”

  我点头,“如果你需要。”

  她热泪盈眶,说:“我会联络你。我得放你走。即使现在,你心里开始厌倦了,也要骗骗我。这段时间,我会非常难熬。”

  说真的,我心里很乱,但我掩饰得很好,我低着头离开了她。

  当我要求和“永远不会忘记”视频通话时,我暗沉的脸色把她吓了一跳。这些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使我必须要找个人倾诉,哪怕是面对一棵树。我只有说出来,才能证明这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静静地听着我一口气把经过说完——事故已认定的死者有争议;路虹雯的丈夫有可能不在车里;周耀廷发现小戴抽屉里的文件,知道路虹雯怀孕了,希望她能生下小戴的孩子。

  连听者都倒吸一口冷气。她现在应该相信这一切不是我编造了吧?我的演技不可能那么好,我的想象力不可能如此丰富。

  她问:“你和路虹雯有了亲密的关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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