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_民国之夺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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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二十二章

  盐场事务繁冗,沈玉桐每个礼拜大半时间都待在奉贤,回到租界,常有聚会邀约,他也多半婉拒,宁愿去听戏放松。

  佟如澜在丹桂戏院登台半个月,反响轰动,名声又上一层楼,成了上海滩数一数二的红角儿。他的戏确实好,无论是扮相唱腔还是身段,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沈玉桐出洋几年,鲜少听京戏,如今遇到佟如澜这样的角儿,算是彻底解了馋。

  他是典型的大少爷做派,虽不像别有所图的老爷公子,各种金银珠宝拼命送,每次听戏打赏的钱也不少。

  佟如澜感激他的欣赏,经常在下戏后,请他一起喝杯茶饮个小酒。

  于是渐渐便有了沈二公子捧戏子的传闻。

  人们对美男子的绯闻韵事总是很感兴趣的,美男子加上当红名角儿,那更是各路小报绝不会错过的素材。

  清晨的沈家花园,新一天的报纸在送去沈行知房间前,被沈玉桉及时截留。

  沈老爷子身子日渐衰弱,每天的报纸,沈玉桉都会先亲自检查一遍,再让佣人拿给父亲,以免让老人家不小心看到坏消息影响情绪。

  得亏今日这报纸没落到老爷子手中,别说是年逾七十的老父亲,就是沈玉桉这个大哥看到“沈二公子捧戏子”这则用词浮夸的花边,都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自己这幼弟出洋归来,人长大了稳重许多,连跟朋友出去聚会都很少,难得这一年多什么绯闻韵事都没闹过。哪知,现在这一闹,就闹个全城皆知的大事。

  沈玉桐直接拿着报纸去了沈玉桐屋子。

  沈二公子这会儿刚起床,正对着镜子穿衣。

  沈玉桉看着自己这颀长俊美的弟弟,虽然与有荣焉,却又不免担心,他将报纸往他床上一丢,道:“玉桐,我以为你就是听听戏放松,什么时候捧起戏子来了?”

  沈玉桐走到床边,扫了眼报纸上关于自己和佟如澜的那则花边,哭笑不得道:“大哥,报纸上这么乱写你也相信?我什么时候和佟老板秉烛夜谈彻夜不归了?还有什么相公不相公的,真难听。”

  沈玉桉道:“你要真没和佟老板有点什么,人家怎么会乱写?”

  沈玉桐不以为意地笑:“我就是偶尔看完戏与他一起喝杯茶饮个酒,正常交朋友罢了。”

  世家子弟再如何爱戏,梨园行对他们来说也是下九流的行当,再红的角儿,也并不能让他们真正瞧得上,甚至在他们眼中,这些男旦们跟相公差不多。沈玉桉微微蹙眉,严肃道:“玉桐,我晓得你向来交游广阔,但跟戏子交往,还是要注意分寸。”

  沈玉桐无奈地笑了笑:“大哥,京戏是艺术,佟老板是名伶,是艺术家,别老抱着你那老古板思想,对人家有偏见。我单纯欣赏佟老板的才华,绝没有其他想法。”

  沈玉桉瞧了眼他那张昳丽绝伦的脸,轻笑:“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我听说佟老板是个清高的人,许多公子老爷三顾茅庐请他吃饭,都请不动,你这时不时与他喝茶喝酒,也难怪被人误会。”

  沈玉桐好笑道:“大哥,你就别瞎担心了,我真就交个朋友,一个大男人能吃亏不成?”

  沈玉桉见他坦坦荡荡,想着毕竟弟弟已是大人,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不好过问太多,最后只得道:“反正你自己注意点。”

  “明白。”沈玉桐漫不经心回。

  沈玉桐没将自己捧戏子的传闻当做一回事,但显然有人放在了心上。

  这日,顺和老板李永年娶姨太太摆酒,作为义子的柏清河带上孟连生去赴宴。

  李永年今年五十出头,娶的这位八姨太,出身青楼,芳龄十七,做他孙女绰绰有余。李老板大约是很喜爱这位小娇妾,虽然不是正经婚礼,但也摆了几十桌宴客。

  还请了佟如澜唱堂会。

  李宅是华界的一座中式大宅,仿照的是苏州狮子林,在偌大的上海,算是排得上前几位的豪奢气派。

  园中有专门的戏台,吃过饭后,主人宾客便移步戏台前看戏。

  孟连生还没去戏园子听过佟老板的戏,这些日子总看到报纸上写沈二公子捧他,今日便忍不住将注意力,全放在这位戏子身上。

  及至对方唱完,戏台上换成杂耍班子,他还默默关注着人动向。

  然后便见着李思危不知与佟如澜说了句什么,两人一道离开。

  “先生,我去解个手。”孟连生眉头微微蹙了下,转头低声对饶有兴致看杂耍的柏清河道。

  “嗯,快去快回。”

  孟连生离席,默默跟上前方两人。

  李宅着实是大得厉害,拐了几条小径,几道游廊,又穿过几扇月门,戏台子那边的喧嚣,便渐渐听不见,只剩大宅里独有的清静。

  佟如澜这会儿也觉察不对劲,停下脚步问:“李少爷,怎么还没到?”

  刚刚他唱完,正要去卸妆,李思危过来同他道,李永年有一副收藏多时的字画要赠给他,因为字画珍贵,怕粗手粗脚的丫鬟小厮弄坏了,让他亲自去拿。

  佟如澜是好风雅之人,闲暇也有收藏字画的爱好,今日李宅宾客上百,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他自然没多想,便跟着李思危来了。

  直到此时见周遭一个人影也没有,才知道是被这李大少爷骗了。

  果不其然,李思危咧嘴一笑,朝旁边一个月洞门指了指:“佟老板,字画就在这个小院里,你跟我进去取。”

  佟如澜道:“李少爷去拿,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李思危却笑着直接上手将他往里拉:“都已经走到这里,佟老板就跟我进去吧。”

  佟如澜大惊失色,挣扎着喊道:“李少爷,你要作何?你快放开!”

  李思危不仅没放,还干脆一把将他抱起。

  佟如澜是男旦,身形比寻常男子要清瘦许多,一把水蛇腰堪称盈盈一握。李思危抱他跟抱着姑娘差不多,不过片刻,便成功将人拖进了小院屋内,那叫喊的声音也被隔绝在房门里。

  在被狠狠丢上床榻的那一刻,佟如澜只觉头晕眼花,手忙脚乱要爬起来,又被李思危压下。

  李思危身形颇为高大健壮,一屁股坐在佟如澜腰间,只差将那一截柳腰坐断,哪里还能挣扎。

  佟如澜吓得快要哭出来,大喊着求饶:“李少爷,你放我过吧,我不是做这种事的人。”

  李思危冷笑道:“一个戏子在我面前端什么架子?不就是高级相公么?沈二公子干得你,我就干不得?”说着又俯下身子,凑近他低声问,“你跟我说,二公子在床上是怎么样的?”

  佟如澜涨红脸道:“李少爷,你羞辱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侮辱沈二公子?他不是你这种人,我与他清清白白。”

  李思危在他臀上掐了一把,笑道:“清不清白,我得试过才相信。”

  想到沈玉桐与这具身体曾纠缠在一起,他就血脉喷张,激动得厉害。

  与此同时,外面的孟连生听到里头动静,思忖片刻,迅速折身,看到一个抱着不知什么东西正往前院去的听差,赶紧上前将人拦住,道:“李老板李大少爷有急事,麻烦你帮忙去叫一下。”

  听差不认识他,只当是顺和的人,一头雾水地问:“少爷在哪里?”

  孟连生往小院方向一指:“应该在那边。”

  听差了然点头,低声咕哝:“这日子,少爷不会躲着抽**去了吧?”

  他怕耽误李永年的急事,慌忙朝小院跑,刚跑进月亮门,便听得里面不寻常的动静,他以为李思危又拉了府中小厮胡闹,也管不得其他,直接敲门叫道:“少爷,老爷有急事找你!”

  李思危刚成功扒了佟如澜身上的戏服,正要提枪上阵,听外头这么一叫,愣了下,又骂了句脏话,到底还是翻身下床,边提裤子边气急败坏往外走:“行了,知道了。”

  他打开门,见听差伸长个脖子好奇往里瞧,一巴掌拍在他脑门:“看什么看,赶紧走!”

  听差什么都没瞧见,悻悻缩回脑袋。

  待到两人离去,小院恢复宁静,孟连生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站在门边低声道:“佟老板,没事了,你赶紧去前院人多的地方。”

  话音刚落,穿好衣服的佟如澜已经走出来。虽然衣着完整,但妆容凌乱不堪,不用猜也知道刚刚发生了何事。

  他知道是这人救了自己,原以为对方是李家的听差,抬头看向他道:“谢谢小兄弟。”

  孟连生道:“佟老板不用客气,我是您的戏迷。”

  佟如澜凄然一笑,正要再次道谢,目光落在面前这张年轻俊朗的脸,忽然愣了下,片刻后,才迟疑开口:“小兄弟,我看着你似乎有点面熟。”

  孟连生笑说:“上回在沈家花园,我见过佟老板。”

  佟如澜然大悟般轻呼一声:“你是那个帮忙抓住两条毒蛇的小兄弟,柏老板的人?”

  孟连生点点头:“没错,是我。”

  佟如澜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刚刚……”

  孟连生道:“我出来找茅厕解手,无意中撞见李少爷把你拽进这院子,想起他的一些风评,知道事情不好,就赶紧拉了个听差,说李老板找他。”

  佟如澜了然地点点头,艰涩开口:“我也没想到李少爷胆子这么大,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都不知道……”

  孟连生道:“举手之劳而已,佟老板不用挂在心上。再说我是你的戏迷,怎可能眼睁睁看你出事。”

  佟如澜舒了口气,又问:“说起来,我在丹桂戏院开演了半个多月,好像没见到过你。”

  孟连生摸摸头,面露赧色:“那日你赠给柏先生的戏票,原本他是送了我的,但凑巧赶上我手上有差事,没能去得了,后来再想去,佟老板的戏票一票难求,我一直没买上。”

  佟如澜心下了然,他如今最低等的票,也被炒到几块大洋一张,还供不应求。这孩子不过是柏清河手下的一个听差,要买到票确实不是件易事。

  他笑了笑道:“小兄弟你今日救我一回,我也没别的答谢,以后你的戏票,就有我包了。”

  孟连生道:“这怎么好意思?”

  佟如澜轻笑:“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你住在哪里?我回头差人把戏票送去府上。”

  孟连生道;“我就住在柏公馆,公馆里的人都叫我小孟。”

  佟如澜点头:“好的小孟,欢迎你来听我的戏。”

  前面戏台子上的表演已接近尾声,佟如澜与他的人会合,被李家丫鬟带去卸妆更衣。孟连生悄无声息地回到柏清河身旁的位子,老老实实做回一个小跟班。

  至于李思危,被听差带来,才晓得李永年根本没急事找他,心下明白是被人算计。气冲冲将刚刚那倒霉的听差拉到一旁去责问。

  “谁让你来叫我的?”

  听差支支吾吾:“一个小兄弟,十**岁的样子,长得很标致,应该是顺和的人。”

  今日顺和的兄弟来了一二十个,长得标致的也不只一两个,李思危又叫他说得具体点。

  听差露出一副绞尽脑汁的表情,试图回想起孟连生模样。刚刚那一瞥实在短暂,他只确定那年轻人生得十分标志,也因为这种过分的标志,反倒是没了什么特色,因而叫他仔细描述出长相,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李思危见这人愣头愣脑,知道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只能愤愤然作罢,想到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走,一时只觉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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