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_皇城金膳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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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几天后,清风那边有消息来报,说是已然找到那名左耳有缺的男子,此人曾是赵清江的幕僚,武艺高强,此前很受他器重。只是不知为何,自前朝更迭后,赵清江再不用他,这厮也回到家乡过起隐居田园的陶然日子了。

  这是白梦来交给组织的第一个任务,清风自然号令弟兄好生当差,教白梦来知晓他们手段,好委以重任。

  于是,他们便擅自做主,将这人从偏远乡镇绑来了金膳斋。

  白梦来没想到这些人办事手脚麻利,事只嘱咐一分,无需交代,也尽其所能办到十分给他。怪道此前竟能查出他这般隐秘的身世,想必前头死了的那位主子调教极好,倒让白梦来坐享其成。

  白梦来在见这个男人之前,想了一个问题。

  若是冷宫里,只有他母妃那具被烧为焦炭的尸身,新君肯定会猜到他已然趁乱逃出宫闱。

  那么,新君又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派人来追杀他呢?

  况且,真是新君的人想要杀害他,那又何必只袭击了母妃,纵火烧了冷宫,却没有伤他分毫,还纵容人救他出逃?

  究竟是新君仁慈,见他年幼,放他一条生路……

  还是那个伤他母妃之人,特地寻了旁的一具男童尸身,糊弄新君,替他一命呢?

  若是这样,那袭击他母妃之人,肯定是事先便有救助白梦来的计划,这才会事先寻来男童替身……

  不论怎么说,十多年前那场火事,定然不是个巧合。

  白梦来心下了然,前往关押“救命恩人”的厢房。

  男人一见白梦来,便大声质问:“你们是谁?为何绑我?!我乃是赵国公麾下的人,若我有事,尔等都得给我陪葬!”

  说来好笑,白梦来都还没来得及逼问他来历,他在生死攸关之时,竟自报家门,说出了自个儿效忠于赵清江。

  白梦来微微一笑,把玩手间玉骨鎏金黑扇,好整以暇地道:“原是赵国公的人,失敬失敬。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我等不过是江湖流匪,只需换点钱财,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同赵国公报上你的名讳,换取些金银,自会让你离开。”

  此言一出,男子顷刻间松了一口气。他本也是武艺高强之人,奈何这些年隐居,疏于练武,才教这群歹人得手,将他绑来。

  不过他往日还算低调,倒也没有平白显露钱财,这些人为何执意要抓他?

  难不成,这些人就是冲着赵国公来的?

  男子心中隐隐察觉端倪,当即闭嘴,再不敢高声了……

  白梦来观其眉眼,便知他心中所思。倒是个伶俐人儿,仅仅几句话,便起了疑心,打散多话的念头。

  见他不语,白梦来犹自笑道:“我等仁慈,连同你妻儿也绑来了,好送你们一家团聚。”

  白梦来总是这般慈眉善目地说出骇人听闻之语,这话里话外的深意教听者心惊。

  男子想起爱妻与亲子,顿时心乱如麻。

  他如坐针毡,祈求:“你……你不要伤我妻儿,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白梦来对于他的苦苦哀求置若罔闻,只淡然饮茶汤,慢条斯理地道:“不过嘛……究竟是团聚于人世间,还是黄泉路,全靠你一念之间的抉择了。”

  男子汗如雨下,他焦急地追问:“你想要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白梦来微笑:“何必这样慌张!你是我救命恩人,我自会善待你的。”

  “救命恩人?”男子忽然想到了多年前从皇城之中背出来的小人儿,大惊失色,“你……你是皇太子?”

  白梦来见他上道,满意地笑了:“哦?竟还记得我吗?真是不错呢。”

  他放下茶盏,接着道:“你救过我的命,我承你的情,本该好好待你的。可是……明明是受过我母妃恩情的宦官,何时长了男根,竟也能生儿育女了?”

  “这……”男子也不知该怪自己太想让白梦来知恩图报,一时激动,说漏了嘴,还是怪他心思缜密,话里话外全是圈套,诱他坠入陷阱。

  白梦来道:“本是瞧见宫中失火,挺身而出救我的宦官,竟出自赵清江门下。不得不让人疑心,这一切都是赵国公所为呢。不然的话,怎会这样巧,你前脚刚救我出宫,后脚我便遇上了赵清江。”

  男子不敢再接话,他只是深深低着头,无话可说。

  若他开口,即便这位前朝皇太子会放过自己,赵清江也会怪他多嘴多舌要他性命。

  白梦来冷冷一笑,道:“所以说,这一切都不过是赵清江的计划罢了。他命你伤母妃,任她葬身火海,继而派你趁乱救我出皇城,从而施恩于我。待我长大后,他的棋局已然摆好,可借我身世复兴前朝,做主宫中。你说,我推断的这一切,是也不是?”

  全说对了。可男子不敢开腔。

  若他认了,白梦来的母妃死于他手,白梦来怎可能放过他?怎么可能!

  他不能认,最好什么话都不说。

  白梦来见他不肯认罪,于是笑着唤来柳川,道:“既如此,我给你看一物件,好让你快些开口。”

  他扬声,摆了摆手。

  柳川便毕恭毕敬托入一方锦盒,那盒底,鲜血满溢。

  再往里看去,竟是一条一大一小两条血肉模糊的长舌。

  男子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他吓得几欲昏厥。

  男子泪流满面,朝白梦来说情讨饶:“求您了!莫要再伤我妻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便好了!你要知晓什么,我说,我都说!”

  白梦来不再做声,对于他的苦难也并未更改过面色。

  他只是冷漠旁观这一切,浑身上下都是天家威严,好似他从不会为旁人动容。

  男子怕妻儿再遭苦难,一股脑儿将当初的事托盘而出:“是赵清江设下的局!是他偷了深夜禁中放行的符信,让小人扮作宦官,游走入疏于守卫的冷宫,且命我用迷药熏晕你和瑶贵妃,再暗下砸伤瑶贵妃,伪造出她遭落砖断木袭击,受困于梁木之下不得逃脱,因此葬身火海。岂料你醒得这般早,还没等我救你出冷宫,你便醒了……所幸,一切都还算顺利。我完成了赵清江的任务,以此换来自由,可以隐居乡野……”

  男子不是没有愧疚,可那时,他一心想要逃离赵清江。为了自己的圆满,而杀害了他人,是他做错了。

  白梦来听得前尘往事,想到母妃的死,心头一阵发涩的疼痛。

  可他从不将喜怒显露,此时也不过是静默一瞬,问起了旁的:“那么,你可有再往冷宫里丢入另一具男童尸身,好假扮于我?”

  男子一愣,摇了摇头,道:“能将你救出宫中已是勉强,又如何能再勉力带入另一具男尸?也幸亏是新君并不看重冷宫地界,否则我也不能这般顺畅完成任务……”

  听得这话,白梦来眉头微微蹙紧。

  也就是说,新君是知晓皇太子失踪的,可是这些年,他竟也没有明面上追杀前朝遗孤。

  为何呢?

  还是说,新君为了朝野安定,自个儿轻描淡写圆滑处理了此事,这样一来,百姓和群臣都不会想到前朝事,此事在面上总也圆融的、和稀泥似的过去了。

  不过,由此可见,新君可能真没有杀他和母妃的想法,因此义父赵清江为了激起他对于新君的仇恨,故意害死母妃,让他以为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都是新君。

  他那时便在下这一局复兴前朝的棋子,将白梦来养为他的傀儡,为他做事。

  真是……好得很。

  这一出认贼作父的戏码,真是时唱时新啊。

  白梦来一面琢磨,一面对男子道:“不过是一大一小两条猪舌头,也值当你这般害怕,将往事通通对我招来。”

  男子一愣,既是欣喜妻儿安然无恙,又是惊讶白梦来刀子嘴豆腐心。

  白梦来懒得同他做法,命清风将其放了。

  临走前,白梦来告诫男子:“我给你一条生路,且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了。若你聪慧,该逃到天涯海角,以免被义父灭口。至于我的事,我见你还有一家老少,心慈手软不同你计较。快滚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白梦来稀得同这些小人物纠缠,他还有旁的要紧之事。

  况且,赵清江知晓此事之后,会不会留他的命,尚未可知,那白梦来又何必出手,沾上一手血腥。

  为今之计,倒是处置义父,为瑶贵妃复仇了。

  好你个赵清江,真当他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白梦来喊住柳川,道:“唤齐伦来,我有事相商。”

  “是。”柳川领命,满面肃然地隐入屋檐墙脊之中。

  约莫四五个时辰后,齐伦便匆忙赶来金膳斋。

  他一登门便问:“爷寻我来,可是有事?”

  白梦来使了个眼色,柳川很上道地将寝房的门关上了。

  什么话,连白梦来的心腹侍卫都不能听?

  齐伦一面腹诽,一面疑惑地看向白梦来。

  白梦来将一枚雕刻粗糙的玉佩递给齐伦,问:“还记得这块玉石吗?”

  齐伦见状,笑道:“原来爷还留着呀。”

  那是他从前为夺得白梦来信赖,特地用小刀刮出来的玉佩。

  白梦来年少时待人冷淡,莫说齐伦,就是柳川都不得近身。

  只是柳川憨傻,不懂质问,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齐伦是个热乎心肠的人,见不得人待他这般冷脸。

  他以为是白梦来不信他,不肯重用他,于是,他为表忠心,特地雕刻了一枚独属自个儿的信物,递于白梦来手中,道:“爷,我的身家性命全交在你手中,我待你忠心耿耿,不会害你,你不必总是对我冷眼相待,不肯同我讲话。喏,拿着,这是你我的信物。有了这枚玉佩,你可以肆意差遣我做任何事,我都会听你的命令。”

  天家的人生性多疑,知晓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也没有无从追溯的恨意。因此,那时的白梦来待谁都怀有戒心,甚至是对救他归来的义父。只是白梦来太弱小了,求生的本能逼迫他必须虚与委蛇,保全自个儿,再商议后来。

  只是这一回,白梦来望着手里粗糙的玉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终于开口了,嗓音微微沙哑,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与成熟:“即便是违背义父命令之事吗?”

  他是故意刁难齐伦的,只是想让这小子知难而退,离他远点。

  果然,齐伦抓耳挠腮,斟酌许久,不敢接话茬。

  白梦来冷冷一笑,他信手将玉佩丢入草丛中,故作绝情模样,道:“无聊。”

  他不必同齐伦交好,他也不愿同他交好。

  因此,白梦来唯有态度恶劣,才能吓退齐伦。

  岂料,齐伦是个没脸没皮的人,他转身钻入草丛里,翻检出那一枚沾染了黑泥的玉佩,再次嬉皮笑脸地递到白梦来面前,道:“拿着。”

  “什么意思?我说了,不必讨好我!”白梦来怒目相对,训斥他。

  齐伦仍旧不恼,这一回,他郑重其事地道:“我答应你,即便你要我做义父阻止的事,我也会听从你安排,一应照做。不过啊,这信物,你要妥善保管,若它有损,恕我不能从命啊。”

  闻言,白梦来大为吃惊。

  他想着,这不过是齐伦花言巧语罢了,他也是义父的人,怎敢忤逆主子的命令。

  可是,白梦来还是将那枚玉佩收入匣子中,再没丢过它。

  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白梦来再次拿出了这一枚玉佩。

  他将玉佩交到了齐伦手中,一本正经地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一件义父不愿你去做的事。”

  齐伦自然是知晓近日义父部署的,他隐隐猜出端倪,却又不敢细想。

  齐伦阻止白梦来接下来要说的话,他颤抖着嗓音,道:“待爷他人登上王座,我自然是效忠你麾下的,又何必在此紧要关头,惹义父不快……”

  白梦来微笑,将近日见闻娓娓道来。包括义父如何设局,使得他仇恨新君,在他心里埋下复仇的种子云云。

  白梦来问出一句振聋发聩的话:“若连我都是义父的棋子,那么你呢?你当真以为,他收留你、教导你、栽培你,是因为一腔父子情深吗?”

  齐伦记得,那时乱世,他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快冻死在路边。是义父捡到他,供他吃喝,教他习武。

  他一心报效义父,继而陪着白梦来长大。

  对于他来说,白梦来像兄长,而赵清江则是父亲。

  如今兄弟和父亲反目成仇,要他站位,他该帮哪一个呢?

  齐伦舔了舔下唇,道:“义父心善,是他在战乱年间,救我于水火……”

  “既他心善,又何必搅乱这朝堂风云,让万民再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况,再让更多像你一样孤苦无依的孩子逃窜于战乱之中呢?他到底是为了前朝皇室愤愤不平,还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置泱泱万民于不顾呢?”白梦来一语中的,给齐伦当头棒喝。

  被夺走家人以及皇位,最痛苦不堪的该是白梦来。

  岂料,他这个前朝皇太子却在跟前这般劝阻齐伦,让他不要助纣为虐。

  齐伦……情何以堪。

  齐伦想到往日重重,一时之间,竟也迷茫了。

  义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真想扶持白梦来问鼎天下,还是想将白梦来作为傀儡,此后由他垂帘听政呢?

  百姓们要的不就是国泰民安吗?新君已然做到了,又何必再冒险易主呢?

  齐伦不明白了,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记得幼年时期,各地都是战乱烽火。

  他在乱世里漂浮着、逃窜着。他想要结束这战役,想要有一个家。

  为什么要打战呢?不过是弄权者的把戏罢了!

  平白牵连到无辜的百姓,平白带累到像他这样蝼蚁一般的小人物。

  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要是大家都平安就好了。

  现如今,他身居高位,居然就忘了儿时的愿望吗?

  齐伦,好羞愧。

  他单膝跪地,听命于白梦来:“爷请吩咐,齐伦愿意听你调遣。”

  白梦来满意地笑了,他扶起齐伦,告知了此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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