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第 135 章
/天悲谷大龄留守儿童的日常/
作为一座荒废了数千年的古老建筑，天悲谷自然呈现出一片破败与苍凉。
扒拉在宫殿上方一块一块琉璃瓦铺得仔细的叶正闻忙活了大半天，觉着自己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勉强让自己直起腰锤了锤，便见清理宫殿的淮成荫和种花种树的相行凑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什么。
“喂!”叶正闻站在屋顶上朝下面大喊，“你俩偷懒呢？赶紧忙完了来帮我!”
两个正在聊天的人充耳未闻，背对着叶正闻继续说话。
叶正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到哪儿都是多余的那个。
人多力量大。天悲谷留守三人组都不是会偷懒的性格，叶正闻在两仪宗的大师隔空指导下修缮着破败的宫殿，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便修了个七七八八。
琉璃瓦重新换了新的，褪色的柱子和大门重新刷上了朱红的漆，有些宫殿破损的太厉害，例如都坍塌了一半的那种，他就不太会弄了，只好私下又请教了大师怎么修补。
淮成荫借用法术之便，将宫殿内破损的家具物件一应搬出来烧毁，又调用了环绕宫殿的碧湖之水将里里外外都冲刷了一遍。
相行则细致地除完了纷乱的杂草，在大殿两旁种上了两排花。至于后山上的那一大片杂草野花，还有碧湖内未种下的荷花，都要等到明天再继续弄了。
忙活了大半天，相行不觉得累，反倒是叶正闻和淮成荫累得够呛，俩人头脸都灰扑扑的，靠在大殿的柱子旁睡着了。
相行块头大，知晓自己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的，就没敢靠近，只是不远不近地蹲着。
他在看淮成荫。
婴儿肥的少年长大了，褪去了稚气，变成了很好看的年轻人。他匮乏的词汇库里只能拿出“好看”这两个字来形容淮成荫，如果还要再加一个词的话，他想加“可爱”这个词。
就像小白一样，很可爱。
大概是淮成荫睡着时表情太过放松，让人看着看着，也生出一种想要睡觉的错觉。
相行已经死了。
他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吃东西。
可是他还是困了，从蹲着变成坐着，肌肉虬结的胳膊靠在曲起的腿上，陷入了一种类似于回忆，或者是梦境的画面之中。
他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奶娃娃只有他的小腿高，脑后绑了个可爱的小揪揪。因为年纪小头发也不长，小揪揪很小，毛绒绒的，让人瞧了就想伸手摸一摸。
他从一根柱子后面绕过来，小短腿捣腾得挺快，好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似的一边笑一边跑，没瞧见进来的相行猛地撞上了，吧唧一声摔了个屁股蹲。
摔倒原本是不太痛的。可是小不点第一次看到身形那么巨大的人，宛如一座小山格外吓人，加上他怕生、怕疼，下一秒就哭了出来。
“呜呜哇哇!”小不点哭得干脆利索，把相行吓了一跳——至少是在他自己的视角中，他好像特别慌。
相行看到自己连忙蹲在小奶娃面前，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可是他的手很大，力道也不小，小不点还以为他要打自己，哭得更大声了。
“坏人呜呜呜别碰我，呜呜呜……”他的声音又软又可怜，听上去像极了被欺负的倒霉蛋。
“别哭，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广陵府的客人。”相行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白色的霜花。
是雪霁宗的身份玉牌。
“呜哇哇!”小奶娃压根不搭理他拿出来的东西，照样哭得昏天黑地。
相行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他向来不会哄人，更何况是这样小的孩子。小孩子都喜欢什么？拨浪鼓、毽子、花灯？还是糕点和灵果？
可是雪霁宗宗主的纳海珠内不会有这些。如果小奶娃喜欢吃丹药，看倒是不吝给他几瓶。
钢铁直男慌了很久，而后他想到了什么，从道旁揪了草茎来，很快编出了一只蝴蝶来，在小奶娃面前晃了晃。
小奶娃扁着嘴偷看蝴蝶，声音小了些。
相行又晃了晃。
漂亮的草编蝴蝶在他手中翅膀微微颤动着，因他手艺好，竟像是活过来一般。
小奶娃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然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看了过来，直勾勾地写着想要。
“送给你。”相行把蝴蝶送给了小奶娃，“对不起，是我吓坏你了。”
小小的手接过了蝴蝶，笑了。
是缺了一颗门牙的甜甜的笑。
这个画面到此为止。
下一个画面出现时，相行就看到了满眼的鲜血。
他的长剑将一个矮墩墩的小娃娃捅了对穿，红色的血液汩汩从他单薄的胸膛涌出。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在顷刻间失去了颜色，脑袋软了下来。
垂首，露出了脑袋上绑的小揪揪，还有一只干枯了的、草编的蝴蝶。
相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跑出来的小孩，还有自己来不及抽回的剑，双手颤抖着松开了剑。
“不会的……不会的……”他往后退了一步，踩着尸山血海。
他明明是在追击着另一个疯魔的人，这一击也并不想伤害别人，可是小孩却撞了上来，用自己的血肉保护了他想要杀死的恶魔。
浑身是血的恶魔不再逃跑。他转过身来，那张年轻的脸上很快闪过了一丝仇怨之色，那柄黑色巨剑不顾一切地挥舞过来，和他的长剑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当啷。
他的剑断了。
相行还想要看更多的画面，可是他却看不到了。他甚至看不清那个恶魔的脸，只记得他浑身浴血，看上去十分年轻。
相行不想做梦了。
这个梦一点也不美好，他想要醒过来。
紧闭的眼皮下，他的眼珠子不断转动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画面在逼着他继续往下看。
周围全是燃烧的焦土，尸山血海皆被焚烧出滚滚浓烟。相行看到自己手里捧着一点微弱的星芒，踉跄地穿梭在无数尸体之中。
他知道天悲谷被封住，所有的神魂都会困于此地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所以他要放手里的星芒出去。
他要送他轮回。
“你如何送他出去？”有人问。
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可是太过虚弱，相行分辨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些忐忑地看着，紧张的情绪让他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来。
天悲谷被封住了，所有神魂触碰到封印之时都会被燃烧殆尽。
要么被尘封在深谷的神魂冢内，要么消散在空中。
他没办法送他轮回。
除非，他愿意用自己圣者的神魂包裹住这一抹小小的星芒，用自己的燃烧去护住它的轮回路。
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一个弱小的神魂轮回的机会，值得吗？
相行虽然笨，可是他算得清这笔账。他觉得不值得，可他却听见画面中的自己说:“我一定会，送你轮回。”
那柄被斩断的剑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握着剑，抬头看向已经因封禁而慢慢暗下来的天悲谷上空，毫不迟疑地将断剑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
相行拥有意识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睡觉。
这一觉并不美好，他不喜欢。
“哎哟……就不能在地上睡!”睡了一觉的淮成荫伸了个懒腰，浑身因为靠在柱子上睡而僵硬难受，缓了好久才将那种麻痒缓解过去。
他活动了手脚，从地上爬了起来。叶正闻醒了不想起来，淮成荫就用脚尖踢了踢他:“别睡了，快点起来干活了!”
说完这句话，淮成荫才注意到相行不知怎的一直在看他。
“怎么了？”他问。
相行看着淮成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冠，眨了眨无神的眼睛。
半晌，他从怀里拿出一只草编的蝴蝶，插在了淮成荫的发髻上。
“送你。”他说。
相行x淮成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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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座荒废了数千年的古老建筑，天悲谷自然呈现出一片破败与苍凉。
扒拉在宫殿上方一块一块琉璃瓦铺得仔细的叶正闻忙活了大半天，觉着自己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勉强让自己直起腰锤了锤，便见清理宫殿的淮成荫和种花种树的相行凑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什么。
“喂!”叶正闻站在屋顶上朝下面大喊，“你俩偷懒呢？赶紧忙完了来帮我!”
两个正在聊天的人充耳未闻，背对着叶正闻继续说话。
叶正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到哪儿都是多余的那个。
人多力量大。天悲谷留守三人组都不是会偷懒的性格，叶正闻在两仪宗的大师隔空指导下修缮着破败的宫殿，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便修了个七七八八。
琉璃瓦重新换了新的，褪色的柱子和大门重新刷上了朱红的漆，有些宫殿破损的太厉害，例如都坍塌了一半的那种，他就不太会弄了，只好私下又请教了大师怎么修补。
淮成荫借用法术之便，将宫殿内破损的家具物件一应搬出来烧毁，又调用了环绕宫殿的碧湖之水将里里外外都冲刷了一遍。
相行则细致地除完了纷乱的杂草，在大殿两旁种上了两排花。至于后山上的那一大片杂草野花，还有碧湖内未种下的荷花，都要等到明天再继续弄了。
忙活了大半天，相行不觉得累，反倒是叶正闻和淮成荫累得够呛，俩人头脸都灰扑扑的，靠在大殿的柱子旁睡着了。
相行块头大，知晓自己走起路来地动山摇的，就没敢靠近，只是不远不近地蹲着。
他在看淮成荫。
婴儿肥的少年长大了，褪去了稚气，变成了很好看的年轻人。他匮乏的词汇库里只能拿出“好看”这两个字来形容淮成荫，如果还要再加一个词的话，他想加“可爱”这个词。
就像小白一样，很可爱。
大概是淮成荫睡着时表情太过放松，让人看着看着，也生出一种想要睡觉的错觉。
相行已经死了。
他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吃东西。
可是他还是困了，从蹲着变成坐着，肌肉虬结的胳膊靠在曲起的腿上，陷入了一种类似于回忆，或者是梦境的画面之中。
他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奶娃娃只有他的小腿高，脑后绑了个可爱的小揪揪。因为年纪小头发也不长，小揪揪很小，毛绒绒的，让人瞧了就想伸手摸一摸。
他从一根柱子后面绕过来，小短腿捣腾得挺快，好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似的一边笑一边跑，没瞧见进来的相行猛地撞上了，吧唧一声摔了个屁股蹲。
摔倒原本是不太痛的。可是小不点第一次看到身形那么巨大的人，宛如一座小山格外吓人，加上他怕生、怕疼，下一秒就哭了出来。
“呜呜哇哇!”小不点哭得干脆利索，把相行吓了一跳——至少是在他自己的视角中，他好像特别慌。
相行看到自己连忙蹲在小奶娃面前，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可是他的手很大，力道也不小，小不点还以为他要打自己，哭得更大声了。
“坏人呜呜呜别碰我，呜呜呜……”他的声音又软又可怜，听上去像极了被欺负的倒霉蛋。
“别哭，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广陵府的客人。”相行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白色的霜花。
是雪霁宗的身份玉牌。
“呜哇哇!”小奶娃压根不搭理他拿出来的东西，照样哭得昏天黑地。
相行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他向来不会哄人，更何况是这样小的孩子。小孩子都喜欢什么？拨浪鼓、毽子、花灯？还是糕点和灵果？
可是雪霁宗宗主的纳海珠内不会有这些。如果小奶娃喜欢吃丹药，看倒是不吝给他几瓶。
钢铁直男慌了很久，而后他想到了什么，从道旁揪了草茎来，很快编出了一只蝴蝶来，在小奶娃面前晃了晃。
小奶娃扁着嘴偷看蝴蝶，声音小了些。
相行又晃了晃。
漂亮的草编蝴蝶在他手中翅膀微微颤动着，因他手艺好，竟像是活过来一般。
小奶娃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然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看了过来，直勾勾地写着想要。
“送给你。”相行把蝴蝶送给了小奶娃，“对不起，是我吓坏你了。”
小小的手接过了蝴蝶，笑了。
是缺了一颗门牙的甜甜的笑。
这个画面到此为止。
下一个画面出现时，相行就看到了满眼的鲜血。
他的长剑将一个矮墩墩的小娃娃捅了对穿，红色的血液汩汩从他单薄的胸膛涌出。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在顷刻间失去了颜色，脑袋软了下来。
垂首，露出了脑袋上绑的小揪揪，还有一只干枯了的、草编的蝴蝶。
相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跑出来的小孩，还有自己来不及抽回的剑，双手颤抖着松开了剑。
“不会的……不会的……”他往后退了一步，踩着尸山血海。
他明明是在追击着另一个疯魔的人，这一击也并不想伤害别人，可是小孩却撞了上来，用自己的血肉保护了他想要杀死的恶魔。
浑身是血的恶魔不再逃跑。他转过身来，那张年轻的脸上很快闪过了一丝仇怨之色，那柄黑色巨剑不顾一切地挥舞过来，和他的长剑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当啷。
他的剑断了。
相行还想要看更多的画面，可是他却看不到了。他甚至看不清那个恶魔的脸，只记得他浑身浴血，看上去十分年轻。
相行不想做梦了。
这个梦一点也不美好，他想要醒过来。
紧闭的眼皮下，他的眼珠子不断转动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画面在逼着他继续往下看。
周围全是燃烧的焦土，尸山血海皆被焚烧出滚滚浓烟。相行看到自己手里捧着一点微弱的星芒，踉跄地穿梭在无数尸体之中。
他知道天悲谷被封住，所有的神魂都会困于此地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所以他要放手里的星芒出去。
他要送他轮回。
“你如何送他出去？”有人问。
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可是太过虚弱，相行分辨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些忐忑地看着，紧张的情绪让他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来。
天悲谷被封住了，所有神魂触碰到封印之时都会被燃烧殆尽。
要么被尘封在深谷的神魂冢内，要么消散在空中。
他没办法送他轮回。
除非，他愿意用自己圣者的神魂包裹住这一抹小小的星芒，用自己的燃烧去护住它的轮回路。
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一个弱小的神魂轮回的机会，值得吗？
相行虽然笨，可是他算得清这笔账。他觉得不值得，可他却听见画面中的自己说:“我一定会，送你轮回。”
那柄被斩断的剑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握着剑，抬头看向已经因封禁而慢慢暗下来的天悲谷上空，毫不迟疑地将断剑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
相行拥有意识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睡觉。
这一觉并不美好，他不喜欢。
“哎哟……就不能在地上睡!”睡了一觉的淮成荫伸了个懒腰，浑身因为靠在柱子上睡而僵硬难受，缓了好久才将那种麻痒缓解过去。
他活动了手脚，从地上爬了起来。叶正闻醒了不想起来，淮成荫就用脚尖踢了踢他:“别睡了，快点起来干活了!”
说完这句话，淮成荫才注意到相行不知怎的一直在看他。
“怎么了？”他问。
相行看着淮成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冠，眨了眨无神的眼睛。
半晌，他从怀里拿出一只草编的蝴蝶，插在了淮成荫的发髻上。
“送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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