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纪念画08-18_恃兄而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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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纪念画08-18

  骈州的春天稍纵即逝,还未到四月,便见天儿地热起来。只这么一晚上过去,许知雾起来时就觉得外头的日光变得刺眼了一些。

  当然也有她起晚了的原因。昨晚喝得不多,但她酒量浅,依稀记得是哥哥背她回去的,他们说了一路的话。

  究竟说了哪些话,却记不太清楚了。

  许知雾只用上半天的课,因此上午的时间很空闲,小时候喜欢玩的很多游戏现在都觉得没意思了,却一直保留着对画画的喜爱。思及昨夜,她将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画了下来,背着她的哥哥,清透的月色,还有蜿蜒的小路。

  等这幅画晾干的时候,许知雾去了内堂寻许母,结果在屋里见到了许父许母两个。两人见她进来,神情有几分僵硬,许知雾没察觉,张口便问,“爹爹今日没有去州府?”

  许父看了许母一眼,说,“今日州府没什么事,便早早回来了。你这只小醉猫,酒量这样浅,以后可千万不能喝了。醉这一宿,头疼不疼?”

  许知雾骄傲地说,“一点儿也不疼。”

  许母招手让她走过去,声音有些沙哑地问,“昨晚是小孜送你回去的?”

  “对啊,哥哥背我回去的。娘亲你着凉了?”

  “并未。”许母摇摇头,而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样依赖你哥哥,万一哪一天小孜去了别的地方,你可怎么习惯?”

  许知雾抱住许母的胳膊,笑容依旧无忧无虑,“哥哥才不会去别的地方呢,我在书院的时候都听说了,外面好多地方都乱了,我们骈州这样好,哥哥为什么要出去?”

  许母闻言,与许父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今晨许孜对他们行了大礼,坦白请罪,待他将真实身份全盘托出,许父许母震惊之余,只觉得心疼不已,哪里会责怪他不得已的欺瞒。

  传闻中的三皇子,最初可是占嫡占长,元后仙逝之后,殷家仗着兵权在握权势滔天,将家

  里未婚先孕的姑娘硬生生推上了皇后之位,继后携了两子,对外说这两个孩子都是皇上尚在潜邸时做下的风流事,将皇室的颜面扔在地上践踏。

  从此皇宫里多了一位大皇子,一位二皇子,原本正要立为太子的谢不倦成了三皇子,这个“三”,一笔一划都是屈辱。更别提这位三皇子早在盛光十三年的时候便“殁了”,死因是极为滑稽的遭了刺客,死得很惨,身首异处。

  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许孜将十二岁那年皇上为他安排的离京计划说与他们听之后,两个长辈都想起了曾经遗漏的一些事情。

  许父去京城接许孜的时候,同兄嫂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没有一道荤腥,兄长说,“小孜这孩子不爱吃肉,便是闻了荤腥的味儿也要作呕,今日不能好好招待二弟,下次一定给你补上。”

  可到了许家之后,许孜分明是爱吃肉的,就像是……缓过来了一样。

  而许母则听善姑说过,许孜常常在地上睡,就睡在窗前的那一片空地上,怕是认床得厉害。可待他长大一些,待善姑能够放心地将烛台留在他屋子里让他自行决定几时入睡,自那时开始,便再也没见到他往地上睡。

  哪里是认床,分明是怕黑,还不好意思开口讨要一盏小小的烛台,怕他们觉得这个新来的孩子麻烦,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这些细枝末节终于拼凑在一起,看清全貌之后,往日的零碎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许父垂首沉默,许母红了眼眶。

  许孜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沓银票,放在地面上,叩首说,“这是父皇给父亲母亲的答谢,不过父皇的答谢只能算父皇的,在不倦心里,父亲永远是父亲,母亲一直是母亲……哪怕不倦远行了,也是家人。”

  许母落下泪来,要去扶许孜起来。

  不料许孜并不愿站起来,他抿了抿嘴唇,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的身份还望父亲母亲在阿雾面前保密,便对她说,哥哥去京城读书了吧。”

  他的嘴唇细微地颤了颤,

  “此去经年,前路难测,能否保全自己尚未可知。阿雾年纪还小,忘性也大,若我有什么……便让她以为,哥哥去京城读书之后彻底留在了那里,不回来了。”

  他重重地叩首,起来时,光滑的地面上多了一颗水迹。

  许孜那句隐忍的“不回来了”犹在耳边,眼前却是许知雾天真烂漫的笑容,她晃着许母的胳膊说,“娘亲,我们好久没有出去玩,现在天气好起来了,我们去西山吧!哥哥也一起去,还有阿娴,她被拘在家里许久,上回还和我说想要去远一些的地方玩……”

  许母有些恍惚,勉强笑道,“你哥哥就要结业考了,还把他拉出去陪你玩?”

  “结业考有什么,哥哥厉害着呢,不怕。”

  许知雾总是对哥哥充满信任与依赖,在她心里,哥哥什么时候都会对她好,什么时候都很厉害,什么时候都不会离开她……

  ……

  去西山这天,许家去了,魏家去了,就连林家也去了。

  原本许知雾只叫了魏云娴,可魏云萧听说之后便要跟着去,还拉上了魏父魏母。随即林琅听说了这事,又鼓动全家一起去西山。

  最终,许家的出游变成了三家的聚会。

  几家在山林前头扎了休息用的帐子,摆好了酒食,又给几个孩子搭了两堆松枝,待他们捉了猎物回来好做烤肉吃。

  许知雾轻快地走在林间的小路上,偶尔见了头顶低矮的树枝还要跳起来够一够。许孜担心她摔了,时不时便要看她一眼,护她一下,许知雾干脆将自己的手挤进他的手心,就这么牵牢了,看他的目光好似在说,这样就不怕摔啦。

  他的手有些凉,玉一般的质感,捏到了手心才稍稍觉得柔软一些。

  许知雾就捏着他的手玩,笑着说,“哥哥,你的手比我的大好多呀。”

  后头走着的林瑜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只觉得一阵肉麻,加快了脚步走到前头去。

  魏云萧也不住地往这边看过来,他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捋了一把针叶,从许

  知雾身后接近她,想要悄悄地放到她头上,不料被许知雾发现,她举起手就想捶他,却叫许孜拉住了。

  许孜甚至将不服气的许知雾拉到了他的另一侧,而后笑着对魏云萧说,“我们阿雾不和你闹,魏公子去和别的人玩吧。”

  他总是这样温温和和的样子,哪怕说着不客气的话。魏云萧向来有些怵他,立马点点头去到魏云娴旁边。

  接着众人便发现,今日的许孜好像格外地“坏”。

  不仅仅是对魏云萧不客气,对他的好友林瑜也是如此。

  林瑜有个心上人,是个商贾的女儿,与林家并不门当户对,因此他没有贸然前去提亲,而是给姑娘家送这送那,姑娘家缺什么他送什么。他走在前头,叹了口气问许孜,“我这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许孜弯唇笑道,“至少等你给她送礼的时候敢露面吧,总得让她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其余几人纷纷笑起来,哪里能想到一向潇洒的林大公子在男女之事上竟这样怂。

  林瑜恼羞成怒,口上直嚷嚷,“许孜!你等着吧,你也有这么一天的。”

  过于喜爱一个人,反倒畏首畏尾,都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许孜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我不会。”

  “你会的!”

  “林大公子,你就非要拉着人共沉沦么?”

  两人说话的时候,魏云萧又来逗许知雾,拿着根树枝悄悄戳她的发髻。许孜便跟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一边跟林瑜说话,一边牵着许知雾避开了。

  过了会儿,林瑜又问许孜,“月底的结业考你准备得如何?温习了多少书?”

  本以为许孜再怎么也要谦逊一番,谁知他说,“结业考而已,为何要临时温习?”

  林瑜咬着腮帮子,想揍人,但是他不敢qaq。

  许知雾被他们的对话逗得笑声不断,她抬眼去看许孜,只见他苟着唇噙着笑,好似很开怀。她握紧了许孜的手,惹得他侧过头看来,目光里笑意犹存,温声问她,“累了?”

  许知雾摇摇头,

  她只是觉得,这时候的哥哥就好像放下了什么包袱,露出了少年人的模样,他或许原本就是促狭的,温柔不是他的全部色彩,他只是习惯了以温柔待她。

  他们带了几只野兔子回来,魏云娴还用她那把纤巧的弓箭射到了野鸡。

  “谁会烤肉?”林瑜问。

  许知雾跟魏云娴两个一齐摇头,魏云萧不由看向许孜。

  许孜便说,“我来吧。”

  他接过挂好的生肉,搁在松枝架成的火堆上,独特的松香熏上来,许孜不紧不慢地翻转着树枝,那认真的模样就跟做功课似的。

  烤好的第一块肉给了许知雾。

  林瑜大叫,“许孜你过了吧,这兔子是我打的,肉是我剥好了串上去的,结果你——”

  “是我烤好的。”许孜瞥他一眼,“不给我妹妹,难道给你?”

  许知雾乐得前仰后合,连忙咬上了一口,“林大公子,我已经吃过了,你还要吗?”

  不待他回答便作出为难模样接道,“这,不太好吧?”

  “好哇好哇,你们兄妹俩联手欺负我?许妹妹,你跟你哥哥学坏了。”林瑜说完,余光瞥见许孜的眼神,这回却破罐子破摔了,“我就不改口,肉都没了改什么口?许妹妹许妹妹许妹妹——”

  旁边的魏云娴笑嘻嘻凑过来,“那我们下次要是看见了你那位心上人,恐怕就要无意中说些什么‘林大公子见人就喊妹妹’这样的话了。”

  “你们这是污蔑!她不会信的。”

  “若是林琅说的呢,你亲弟弟的话,她总该信了?”

  林瑜连忙看向林琅,指望他站在自己这一边。

  谁知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早已看着魏云娴直笑,还连连点着头。

  林瑜:“……”

  遂老实告饶,众人一齐笑起来。

  许魏林三家人尽兴而归,下一次再如今日这般三家人齐聚一处说说笑笑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月底,骈州书院甲班结业了。

  许孜是甲班年纪最小的学生,却是结业考试的头名。

  他的人缘也很好,结业这天不少同窗都来与他说话,问他之后的打算,是否要去州府供职。历年从骈州书院结业的学生都有机会进州府,许孜这样的情况更不用说,若他想进州府,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许孜只是笑笑,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回答。

  大家听授课夫子说了一席话,有人兴奋地要去州府大显身手,有人伤感地红了眼眶。见夫子出门去,众学生齐声喊道,“夫子慢走——”

  间或夹杂一句,“这些年辛苦夫子教导。”

  谁知夫子去而复返,站在门边对许孜招了招手,“许孜,过来。”

  待两人走在长廊上,迎面烘来午后干燥的风,夫子问,“你日后是个什么打算?是要去州府做官,还是去别处?”

  许孜说,“学生打算去京城,就快启程了。”

  “京城?”夫子有些诧异,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想好了?”

  “是,去京城之后,若是见到了小师兄,学生一定将夫子对他的牵挂转达给他。”许孜口中的小师兄正是这位夫子远在京城做官的小儿子,官拜御史台。这个位置,越是忠义耿直,越是进退两难,若是恰逢乱世,以头戗柱的不在少数。

  许孜暗暗在心里补了一句:若是小师兄想要离开了,他也一定会将其带回骈州。

  “好,好。”夫子悄悄抹了眼泪,拍拍许孜的胳膊,“你也要好好的。”

  许孜点头应是。

  “以你之能,拘在骈州确实屈才,出去闯荡闯荡也是好的。若是外头黑风飞雨,你再回来就是,便是倦鸟也知还呢。”

  许孜,或者说谢不倦,再度点了点头。

  夫子看了看日头,“你妹妹是不是该下学了?往日这个时候,她差不多就该到我们学堂外头等着啦,一日不落的。”夫子说着,乐呵呵地笑起来。

  许孜也笑。

  两人分开之后,许孜便去了许知雾上课的地方,透过窗户能看见她正收拾着书袋,将书案上的书册一本一本放进去。

  她微微俯着身,额发柔软

  地垂下来,侧影俏丽可爱。听她说,这些额发要等到她及笄才会梳上去,到时候露出光洁的额头,梳妆的时候还可以给自己贴上花钿。

  小姑娘从很早的时候就盼着及笄了。

  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许知雾侧过头去,瞧见了窗外远远立着的雪白人影,顿时喜上眉梢,“哥哥!”

  她笑着与先生告辞,而后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哥哥今天好早!哦对,哥哥结业了。真好,以后不用念书了。”

  许孜接过她的书袋,揉了揉小姑娘的后脑勺,“便是结业了,也不能丢掉书籍,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就跟夫子似的。再说了,结业的是哥哥,我还早着呢。”

  “阿雾总会结业的。”

  许知雾想了想,“那也得等到我及笄吧?或者我及笄之后也不能结业,可能要到我成亲的时候?”

  许孜听见“成亲”二字,眼睫微微颤了颤,没有接话。

  许知雾又问,“哥哥今天结业,怎么不和同窗一起去酒楼?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又不会走丢了。”

  “他们已经去了,我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许孜笑了笑,待走到了甲班学堂外头的大槐树下,他让许知雾在树下荫凉处站好,而后和不远处立在一张简易木台后头的书生说了什么话。

  他很快回来,披着傍晚橘红的日光,笑容温柔地像是要化在云霞里,他说,“今日哥哥结业,阿雾和哥哥一起留一张画可好?”

  “画?哥哥,我会画啊,怎么不叫我帮你画?”

  许孜轻轻摇头,拨正了小姑娘微乱的额发,“阿雾来画,画里就没有阿雾了。”

  “那好吧。”

  许知雾心下觉得今日的哥哥有些肉麻。

  不远处的画师问,“站好了?就这个姿势?”

  许知雾第一次这样站着任人画,有些不自在地抿抿唇,闻言点点头示意她站好了。

  忽而肩上一重,许知雾偏头看去,哥哥的手搭在了她的肩头,手指优雅地垂下来,好似只是随意而为

  她保持着脑袋不动,悄悄抬起眼睛看了许孜一眼,只看到他修长的脖颈以及轻轻滚动的喉结。

  感觉到她眼神乱动,许孜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许知雾顿时老老实实地看向画师。

  这画师已经是画得极快的,仍是叫许知雾站了许久。她向来耐心不多,到了后头便忍不住地动脚动脖子,浑身都不舒服似的。

  “快好了,就快好了。”许孜总是这样哄他。

  等到当真好了,许知雾顿时跟放飞的鸟儿一般,凑到木台前头看画。

  郁郁葱葱的大槐树下,她与哥哥一着粉一着白,都带着笑。哥哥的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姿势亲昵,但许知雾的神态动作都透着股“我知道有人在画我”的拘谨感,一贯娇气任性的情态都找不见了,依偎在哥哥身边像个受气小媳妇。

  乖得不像她。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会分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会写得很快,然后开开心心进入成年男女【雾】的感情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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