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师徒_第十世「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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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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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以束四年前秋闱中举,之后离家游学,途中偶遇当时外放做知府的柳清风,被考教学问、指点文章。

  柳清风发现这孩子勤勉聪慧、一点就透又写得一手好字,寒门出身实属难得,起了爱才之心,欲推荐他去江南名师云集、人才辈出的竹南书院读书。

  这跟天上掉馅饼也没差了,可是常以束拒绝了。他素来有主见,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坚持要继续游学开阔眼界,时机成熟了才会入书院规范学习。

  柳清风表示理解,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资助了一些盘缠,就让他走了。

  去年秋,常以束游学满三年,回家商议之后,决定参加今年的春闱,所以年末便入京了。

  进京后,再次“偶遇”已是御史的柳清风,又是一番考教。

  常以束游学途中拜访过诸多先生大家,再有三年的所见所识,文笔见解自成风格,已趋于成熟,考教结果自然给了柳御史极大的惊喜。

  这次,柳御史决定收原身为弟子。师父师父,亦师亦父,某些时候比多养个儿子都费心劳神。收原身为弟子后,柳御史送他入松北书院读书。

  松北书院是京城最好的书院,也堪称大周最好的书院,能在这里读书的无一不出类拔萃,其中更是不乏王公贵族皇亲国戚。

  而山长,乃当世大儒,也是帝师,就是柳家老太爷。

  柳御史,官职全称是二品左都御史,以严风肃纪直言纳谏闻名。

  回想着相关信息,艺书轻手轻脚进了书房。

  书房内,御史大人这会儿正专注地挥毫泼墨,转瞬写下一个“贵”字。写完,他自己先上下左右审视了一番,而后不甚满意似的摇了摇头,颇为嫌弃地将之拂下桌。

  弟子想做个富贵闲人。

  这是常以束春闱前说的话,就为了让柳御史去宫里替他表露尚主意向。不算是假话,一直以来,原身求的,就是这个“贵”字。

  那“贵”纸飘飘荡荡,划过艺书身前,缓缓坠落。

  艺书伸手,止住它下落的步伐,稳稳将其捧在掌上,觍着脸道:“师父的字笔精墨妙力透纸背,丢了实在可惜。既然您不要了,不如赠予弟子,少不得要装裱起来仔细收藏。”

  待墨干,乐颠颠地将字卷好收进袖筒。

  “混账东西!”见他没事儿人似的,柳御史怒火中烧,甩手就将手中的器物丢了过去。

  暗器袭来,艺书条件反射就是抱头一躲,躲了一半他不禁僵住,心中暗道“糟糕”。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背后“啪嗒”一声,回头,师父珍爱的狼毫已经被杵炸毛了,死不瞑目地横尸地板。

  “常以束!”柳御史拍案而起,咆哮出声,浑身火气几乎要烧穿书房。

  “息怒息怒,师父息怒。”艺书赶紧上前展示自己带来的礼物,是常以束早就准备好的谢师礼,一套文房四宝。大大小小四个檀木盒一字排开,艺书抽开造型细长的盒子,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试试这支新的会不会更好用。”

  笔杆上这是……余氏的标志,也不晓得是废了多少心思求来的。

  柳御史压了压火气定睛一看,顿时语冷似冰:“想来你是功成名就用不上我这老东西了,什么玩意儿都敢拿来搪塞我。”

  这支笔,别说什么余氏工艺了,压根就是个初学者练手的东西。

  艺书没急着辩解,后退几步回到原来的位置,撩袍而跪,叩首道:“此一拜,是谢,谢师父谆谆教导。”

  再叩首,“此一拜,亦谢,谢师父殷殷爱护。”

  三叩首,“此一拜,为愧。师父待弟子胜似亲子,如山恩情,铭感五内。然弟子身无长物,您却早已事事圆满,有心回报,又无以为报,弟子羞愧。”

  柳御史皱起了眉头,因为没什么能回报的就拿赝品来以次充好?从哪里学来的偷奸取巧。再说了,他什么时候指望过回报?

  常以束的衣食住行被柳府照顾得面面俱到,学习方面更不用说了,有帝师、御史做后盾,有良师益友为伴,在松北书院的所学所闻绝对不输过去十多年的积累。

  师徒俩半年多的相处,一个有心培养,一个费心经营,感情确实如亲父子般亲厚。

  是以,即便常以束要带着一身才学尚主,柳御史遗憾之余也平静地接受了,甚至把路都给铺好了;即便艺书琼林宴上突然变卦,扫了柳御史的面子,柳御史也只打算骂他两句就揭过了。

  常以束是否冷静到,对这样的疼爱都只有利用呢?

  思至此,艺书惊觉眼眶一热,地面晕开了两滴水渍。

  看来不是。

  他跪伏着没有动作,继续道:“弟子知道,师父不是为了回报才偏疼弟子的。然弟子高中,怎能不感念您一番教导?”

  可是常以束努力攒上半年的银子,仍旧不足以投其所好买一份匹配师父身份的谢师礼。

  柳御史有着文人的清高,不爱金银珠宝,独爱书画。喜欢作,也喜欢收藏。

  文房四宝,要凑活当然有价格低廉的,不想凑活,价值千金的也不是没有。书法大家的墨宝,更是有价无市。

  常以束知道自己穷得连报恩都有心无力,因此才剑走偏锋。

  “世间制笔工艺最好的便是余氏,余家主又是师父的挚友,旁人求而不得的余家主亲手制作的狼毫,您有一整套。学生便是再去求一支,余家主看在您的份上不至于不给,却也没什么意义。”

  柳御史仍然耿耿于怀,知道他跟余胖胖关系好还个拿赝品来,故意气他吗?就是在街上打一碗豆腐脑送来也比拿个赝品强。

  艺书赧然道:“弟子想在能力范围之内,回报给您最好的。弟子唯一不输所有的便是满腔感激之情,所以跟着从须……”余从须是余家二少,同在松北书院读书,“学了一段时日制笔,奈何技艺拙劣……”

  “挺好!”

  听到这,柳御史还有啥不明白的,拿起被称为“赝品”的毛笔仔细端详,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咳了一声,自打嘴巴道:“哪里拙劣了?为师看着很不错。”

  除了笔杆子不太圆润,笔头不太饱满,笔尖有点分叉……

  反正昧着良心硬夸:“跟余家二小子的手艺差不多了。也是他水平有限教不了你太多,不然以你的聪敏,定能做得更好。虽不甚完美,心意比什么都强。咱家没那么多虚礼,跪着作甚,起来吧。”

  “咳,还是先别起了,一套四样呢,您都看看再说。”艺书从跪伏调整为跪坐,心虚地憨笑。

  这是还有啥惊吓等着?柳御史深呼吸几次,默默拆包。

  上等的松烟墨和宣纸,没做啥妖,看着像是买来的,应该不便宜。

  砚——

  已有心理准备的柳御史打开了盒子,呆滞片刻,“喀”的一声扣上了盖子,问:“这东西怎么回事?”

  艺书无赖道:“秦家唯二的血砚啊,弟子废了好大劲求来的,您感动不?”

  这不着调起来的弟子不能要了!

  既然这是“二”,“一”在哪还用想吗?天下间最珍贵的宝贝都是要往宫里送的,那“一”,就放在陛下的御案上。

  早年秦家进献了一块绝品游龙血砚,文人墨客震惊于血砚的美丽,争相称赞,周皇龙颜大悦,直接赐予秦家一副“天下第一砚”的题字,举国皆知。

  虽然有传言说,秦家还藏有一块小一些的血砚,但是没人见过,所以小血砚就只停留在了传言阶段。更何况这种传言,追究其真假没什么意义,谁有胆子让皇帝的独一无二不再独一还是咋的?便也没人花心思去探究,说道说道就罢了。

  如今,传言成真了。

  至宝突降,柳御史“感动”得想揍人。

  哪怕他与陛下情谊深厚,也禁不起三番五次挑衅皇权的消磨啊!

  “才说过下不为例,你今天又犯?”

  “所以,以免东西搁我手里惹出祸事,赶紧拿来请示您要如何处理。”艺书赔笑,“弟子多少还是记住了些您说过的话。”

  简直被孝死,柳御史心烦的很:“滚蛋吧,三天内别出现在我跟前,看见你就眼疼。”

  记忆中师父看到砚台时的反应没这么大,不过那时候也没有拒婚这一茬,两项叠加可能确实不太妙?艺书不确定道:“以您的面子,应当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常以束还特意让刻了诗文跟周皇的游龙款式做区分,应当犯不了忌讳,周皇的气量没那般小。

  这是气量大小的事吗?

  柳御史顾不得肉疼,抄起架上的又一支毛笔砸过去,艺书这次没躲,老老实实被砸了,还眼疾手快地在它落地前接住了。

  “为人臣子者,最忌没有分寸。”

  有些事成了习惯,早晚要出事的。你昨儿才拒了婚,今儿又自作主张与陛下用同等品质的砚台,陛下全都没有怪罪,难保你明儿就不会恃宠而骄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因此,重要的不是为君者愿不愿意宽恕,而是为臣者能不能恪守那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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