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阆陵篇(三)_浮生相思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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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阆陵篇(三)

  庄家灭门这日,冲天的火浪将整座山头烧得干干净净,他站在庄家大门外,冷眼看着满头白发,举止疯癫的庄淮,手中的剑不染一丝鲜血。

  江谢故意只拿了上半部给他,这上半部是庄淮想要的秘术,下半部却记载了此术虽有返老还童之力,却极易走火入魔,丧失人性。

  他废了庄淮的修为,看他跪坐在庄珏身前痛哭流涕,功法大成,杀的第一人却是自己的亲骨肉。

  “是你!”庄淮瞪着他,目眦欲裂,“你算计我!江谢你怎敢!”

  “庄家这一劫难道不是你的贪心导致的吗?”江谢反问他,又自问自答的说道,“获得秘笈的喜悦让你丧失了敏锐意识,你有今天,完全是自取灭亡。”

  “哈哈哈……”庄淮仰头大笑,血泪满目,“我将你抚养长大,竟是我错了不成?”

  他盯着江谢:“你可还记得当初是谁救了你?如今你灭我庄家,难道不是恩将仇报?”

  “救我?”江谢讽刺的一笑,“您贵人多忘事,怕是忘了那些年我是如何活下来的。”

  当年江家灭门,年幼的他在逃亡路中被庄淮相中,带回了乾坤门。

  庄淮给门派起的名字十分大气,但实际上不过是穹苍万川中籍籍无名的小门小派罢了。

  他以为自己是身在桃源,却不知这是炼狱的开端。

  庄淮收留他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希望有人能替他做事,诸如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这类上不得台面的事。

  他的剑沾染了无数鲜血,未曾想到有一天这上面会有庄家人的。

  江谢一剑杀了庄淮,在那一刻,他并未感受到大仇得报的喜悦,反而涌起了一股茫然。

  往后又该何去何从?

  “爹爹!”

  一声刺耳的尖叫传来,江谢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庄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从庄淮的身体里拔出佩剑,庄淮“嘭”地一下砸在地板上,身边躺着庄珏,还有无数庄家弟子的尸体。

  院中燃着大火,她好不容易从火里逃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兄长竟然都已身死。

  “为……为什么?”

  江谢不是爱慕她吗?她和江谢不是还有婚约吗?为什么他要杀死爹爹和哥哥?

  “我不杀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江谢不去看她苍白的脸色,收回佩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乾坤门。

  他先回了小院,这里并未被火势波及,甚至暮眠都没意识到乾坤门着火,她坐在枫树下,捡起地上的绿叶在手中把玩,看他回来了,扬起头甜甜一笑:“江谢。”

  “嗯,”他应了一声,单手将人抱起,“我们走吧。”

  暮眠乖乖地由他牵着手,也不问去哪儿,甚至对他一切反常的行为没有一丝意外。

  在很多时候,江谢都庆幸于她的痴傻,可没想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庄虞投靠了曾经的对家,乾坤门没了,自然也就没了所谓的门派纠纷。

  她带人抓走了暮眠,放言要他赤手空拳去救人。

  江谢去了,暮眠被挂在高高的树上,脚下是湍急的河流,她身上有好几处鞭伤,低垂着头不知生死。

  江谢的话言简意赅:“我来了,放人。”

  听见他的声音,暮眠勉强抬起头看他,一张血污的小脸闯入他视线。

  庄虞对他的恨刻进了骨子,甚至让她甘心抛弃庄家大小姐的尊严给人做妾侍,如今见他这样在意一个傻子,怒火将她的理智彻底湮灭。

  她背对着江谢,冲两旁的人吩咐道:“放箭。”

  江谢擅使剑,近身搏斗必定打不过他,可现在他赤手空拳来迎战,这漫天箭雨,她就不信他能全身而退。

  他负了伤,庄虞见他面若修罗,冰冷的眼眸唯有望向高悬枝头的暮眠,才有丝毫情绪波动,于是拿起身旁的弓箭,对准了摇摇欲坠的暮眠。

  凌厉的箭雨挡住了江谢的脚步,他眼睁睁看着暮眠坠落湍急的河流中,没有丝毫迟疑,他纵身一跃,死死攥紧暮眠的手不放。

  庄虞看他奋不顾身的救她,握着弓箭的手用力到发白,那些年,庄淮为了更好的控制江谢,便给两人定下婚约,本是安抚之举,但在那懵懂无知的年岁里,她也是有过些许心动的。

  冰冷的河水,几经浮沉,他们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暮眠的伤口浸水发炎,花费了好久的功夫才止住血,接连的高烧使她皮肤通红,连药也喝不进去,她难得清醒的时候,视线总找寻着江谢的身影。

  她的眸子依旧清澈明媚,他低头将药渡到她嘴边,暮眠动了动手指,抓住她衣袖,“我怕。”

  庄虞命人将她关在地牢里,不给水喝,不给饭吃,还时不时拿着鞭子抽她,唤醒了她心底深处的恐惧,只要江谢不在眼前,她就会低低的发出小兽似的哀嚎,浑身冰冷抽搐。

  给她换药的时候,江谢就发现了她身上除了鞭伤还有很多陈年的疤痕,谢迟唤她公主,他没想到她的身上竟然也会有那么多伤痕。

  “你放心,伤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等到暮眠伤好,他将人安置回当初那幢小木屋后,单枪匹马杀了回去。

  玄门秘笈的下半部里记载了一门至阴的秘术,此术功成,可号令众尸,可控人心神,他将庄虞制成了傀儡,她不是总是高高在上么,那么他便要让她生不如死的看着自己跌落尘埃。

  后来他又在暮眠为数不多的记忆找到了谢迟的下落——邕朝镇南王府。

  在镇南府地牢里,他找到了已经不成人形的谢迟,从他口中得知暮眠姓赵,是邕朝的长公主。

  本该是锦衣玉食的一生,怎奈公主十岁时被查出是个痴儿,陛下大怒,赐死了包庇公主的母妃,又将她打发到冷宫,打算让她自生自灭。

  暮眠十五岁及笄时,镇南王向陛下提亲,求娶长公主,皇家便像烫手山芋般将人送了出去,镇南王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娶来的人竟是个傻子,素日里便喜欢折磨她,常常断水断食,以欺辱她为乐。

  谢迟虽是保护公主的俾将,但对这一切却也无力阻止,镇南王手里握着他全家妻儿的性命,他根本不敢反抗。

  直到此次出行遇刺,他谎称公主遇刺身亡,想让暮眠逃离王府,却不想镇南王会借此发难,不仅将他关押折磨,还将他的妻儿一同关入地牢。

  江谢来救他时,他的儿子已经气绝身亡,谢迟本想追随妻儿而去,江谢却阻止了他自裁。

  就这样,他成了慈善寺的空明,他的儿子成了江谢的护卫,庄家大小姐成了花笼楼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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