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_戒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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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闻旭廷父亲一族几代从政,在京任要职,树大根深。闻旭廷小时病弱,京城气候不佳,加之命理大师说,母亲一族更益其运势,于是他自幼便远离父母,来到夏城外祖父母膝下,还随了母姓。

  果真如当年的命理师所言,来到夏城后,闻旭廷再无病灾。年岁渐长,闻旭廷越发聪颖沉稳,受到外祖父熏陶,逐渐展现出经商的才能,在闻家一众子弟中出类拔萃。外祖父母对他厚爱有加。但闻家的天下之大,连路家都要敬其三分。因与京系沾亲带故,闻家十分低调,分餐而食,从不显山露水,这也导致了闻家内部派系众多,盘根错杂,虎视眈眈者众。

  浸淫在这种环境之中,得天独厚的条件也要为利益让步,长辈的宠爱不代表他可以任意妄为。想实现野心,就要抛弃自由。处境越艰难,闻旭廷在个人欲望上就越寡淡。他的性情、喜好、生活方式包括婚姻,全都为利益服务。

  只是有些东西,越压制,就越汹涌。

  比如,那天在饭局上,不经意遇到的那个小女孩,15、6岁的模样,窈窕高挑,眉目疏冷,却在向他敬酒时,笑得甜美娇俏,像只小狐狸。不知名的小公司家的女儿,他竟当真拿杯口去碰了碰她的,“叮”的一声,好像是他心脏的回响。隔日,他破天荒地在会议上走神,第二次想起那张小巧白皙的脸蛋时,他让秘书去调查了她。

  生父欠债逃跑,母亲重新组建家庭,与现任再育一子。不受重视的继女。

  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心跳快得异常。

  这么漂亮的小狐狸,怎么能不受重视?他要她成为自己的小狐狸。一切比他想象中还顺利,尚远不久就出了事,闻旭廷找到岳时远提出用项目换她,岳时远感激不尽,连小狐狸自己都没有反抗,一周后,就搬到了他的住处。

  闻旭廷循序渐进地向她提出自己的要求,她听得眉心微拧,却也不会反驳,只说:“我想考到好的大学,需要充足的时间学习。”

  那时她高二刚开学,他了解到,她的成绩从未掉出班里前三。漂亮、聪明又努力的,他的Alice。

  他带她寻获快乐,教会她如何取悦他,在她面前释放了自己最柔情,也最龌龊的一面。那是他最轻松畅快的时光,他第一次感到他是他自己。

  是想过以后就她了,她能感觉到。

  可他不能。这一点,她也知道。跟着他,她永远只能在暗处。

  所以,她永远不会从心里服从他,甚至还带了点轻蔑。

  他要来的小狐狸,他才是主导者。他可以接纳她的倔强,却不会纵容她的蔑视。

  但小狐狸怎么可能一直温顺,他亦高傲,相处久了,偶有争执并不奇怪。

  那一日,是外祖父的80大寿,对于他们这种家族,不分场合,相会即战场。席间的笑里藏刀和明枪暗箭他早已应对自如,只是如今他已过而立,婚约一事频频被人提及。母亲特地从京归来贺寿,自己儿子的处境她自然明白,便当场做了主:“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约亲家见面,把时间定下来。旭廷也大了,成了家,也好立业。”

  外祖父连连称好,笑得红光满面。

  他不可能拒绝。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夜里回到家中,席上红白酒混着喝的后劲上来了,他神思疏散,在书房里找到了正在做题的她。立冬刚过,家里开启了地暖。小姑娘有些怕热,把睡衣的长袖挽到手肘,下半截直接穿的短裤,白生生的长腿离地远远的,盘在座椅里。暖洋洋的台灯把她照得像一副朦胧的画。

  闻旭廷茫然一霎,不知是梦是醒,不禁过去握紧她的手,问她:“Alice,你会永远属于我吗?”

  做题思路被惊扰,方幸珝长眉微蹙:“喝多了就早点休息。”

  他不满她的回答,固执地问:“你会不会永远属于我?”

  清醒时他决计不会如此。方幸珝冷淡地说:“我是谁?方幸珝还是Alice?你可以认为Alice属于你,但方幸珝从来不是,以后也不是。”

  他面色一沉:“Alice就是方幸珝,就是你。”

  方幸珝嘴角轻撇:“自欺欺人。”

  他本就烦躁,不过是想念她娇媚的笑容,她却给了他这样直白冷漠的蔑视。他一只手捏紧她下颌,逼她仰脸:“你是我的。”

  那双寒星般的眼睛直视他:“你敢带我出去见人么?自己的所属物,自己都不敢堂堂正正地认下。我顺了你的意,就能改变你的懦弱了?我妈当了小三,好歹岳时远后来真离婚了,你呢——”

  她被扇了一巴掌,头狠狠偏向一边,不是□□时有所克制的力度,她感觉脸上快速热辣辣地肿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谁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离婚?你也配?不过是我买来的一条狗。”

  他把她拖到地毯上:“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从属,什么是服从。”

  声音冷酷,双目已然发狂。方幸珝逼自己闭上眼睛。

  那次,不是往时的情趣,是失控的、真正的暴力。他失去理智地、把粗暴留在了她的身体里。就这一次,铸成了大错。

  高三寒假前的期考,她忍着腹痛,完成了两日的考试,才通知他让人来接。等他赶到,车门才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扶她,她已虚软地栽倒。他仓皇将她抱上车,大寒的天,她冒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最后一次见面,她半倚在病床上,神情平淡如古井,但苍白憔悴的面容提醒着他,他让她经受了怎样的痛。

  他犯了错,所以给了她离开的自由。

  之后的生活,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争权夺利,不过是回归了层层面具之下的沉闷与寡淡。也如他计划一般,他的势力日益壮大,渐渐地不需再受限于其他,包括婚姻的助力。

  一别七年,他不曾真正断了对她的关注。去年,他与前妻协议离婚,延续血脉的任务业已完成,从任何层面来说,他现在都已经堂堂正正。

  ……

  “闻先生想见我,大可直说,不必大费周章。”方幸珝来到他身侧,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她已然是成熟的模样,眉目舒展,冷的时候更冷,艳的时候更艳。是啊,从小就骄傲磊落的人,怎么可能甘愿做他的Alice。

  他笑:“这点小把戏,谈不上大费周章。不带我进去瞧瞧你的地盘?”

  “小门小户,怕入不了您的眼。”方幸珝微信上跟罗吉吉交代了几句,便对闻旭廷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是扩大了规模,其实总的加起来也就百八十平。办公区的三分之一被隔出来做加工房,玻璃墙做间隔,里头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设备和工具。两个区域中间留了两米宽的通道,以便货物运输。通道尽头则是重新装修了墙体的仓库,防盗卷帘门拉得严严实实,边上,安防系统一闪一闪。

  “是小了点,还算全。”

  他倒像真是来参观的,又问了一些公司的情况。方幸珝一一作答,本以为他要提点几句,却见他脚步一顿,蓦地回身道:“九月初。当年你到我这,也是现在差不多的时候。”

  男人年近不惑,眼尾有了细细的纹路,身穿简单的深色polo衫,但久居高位养出的威严淡漠不因此削减丝毫。就连现在这样似惜似叹时,方幸珝也没觉得他眼中有多少温度,反而见有几分掩不住的疲乏。

  方幸珝说:“想要追忆过去,前提是,过去是美好的。”

  这话引得闻旭廷薄凉地笑笑:“你这些年,过得不寂寞。你的小男友知道吗,那个叫岳辰的年轻人?”

  方幸珝不意外,他会了解自己的情况。但岳辰的名字从他口中提起,她感到不悦:“人不会因为多睡或少睡几个人就变得轻贱或者高贵。男人不会,女人也不会。正如闻先生不会因为有婚史、有前妻留下的子女就贬值,您也不用替我操心。”

  几年过去,他比当初更不喜怒形于色,只悠闲地踱步,来到加工间略作端详,嘴里说着似不相关的话:“是吗。那和我的事呢,你这么骄傲,会让他知道?”

  “您不如直接告诉我,您是在以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动机来问我这些。”方幸珝抱起双臂,淡淡地睇他:“问了之后,又想要得到什么。您说得对,您想扰乱我的生活,谈不上大费周章,只需动动手指,比碾死一只蚂蚁不难多少。”

  闻旭廷不以为忤,也不认为她是蚂蚁,思虑之中,手指在操作台流连,他执起一块绿蜡,低声道:“他不就像这块蜡吗,你怎么雕,他就成什么样。他有自己的想法吗,就算有,也觉得不重要吧。这个年纪,正是奋不顾身的时候。”

  起版蜡被他握在手心盘了几圈,许是有些腻手,他便放了回去。

  墨绿色的一块实心长方条,看起来硬挺利落的一块,其实很轻,拿在手里就是手的温度,随便丢回去也只是温润的轻响。方幸珝一时微微怔住。

  闻旭廷说:“有时觉得遗憾。我要是早点遇到你,或者是以另外的方式,那就好了。或许,我就能打造出一件最契合我的作品。”

  “不,你错了。”方幸珝正身,笔直地看向他,神色是少有的认真:“他是个人,不是物品,他永远不由我打造,就像你永远打造不了我一样,跟迟或早无关。”

  闻旭廷走近她,在鞋尖相触前停下:“回到我身边。”

  方幸珝不退不避,既有些厌倦又感到可笑:“就算真是一条狗,作为主人,你也应该保护好它。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吗?”

  “这些年给你的自由,就是我的忏悔。我已经结束了婚姻关系,你也不用辛苦地生育。你想要光明正大,我可以给你。”

  “你给我,我就一定想要么?我想要的岂止是光明正大。”

  他一顿,给出自己思虑的结果:“你可以不做Alice,我希望你回到我身边,以任何身份。”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方幸珝有片刻迟疑:“这算是追求?”

  “对。”闻旭廷稍退一步,让两人之间回归合宜的距离,“我给你时间考虑。”

  他态度柔和了,她也不好牙尖嘴利。只是这个提议莫名令她紧张,她下意识回避。

  但也不是因为这个提议而紧张。方幸珝恍然发现,自己对待感情问题,远不像以前干脆。她曾和不同的人尝试过这样那样的关系,但是现在回想,每一次,似乎都是像暴食催吐一样,作为她调解焦躁情绪的特效药。如今当她能把心沉下来,精神上建立了自行调节的机制,她也许渐渐地不再需要那些了。如果再来,她隐隐觉得,不应该再重复之前的模式。那应该怎么样呢,说出是或否的标准又是什么呢?仅凭几分好感显然不够,答案还藏在雾中。

  见她不答,闻旭廷也不急着强求,又将话题转回工作上。

  “十几人的小作坊,打算这样做到什么时候?你辛辛苦苦地跑,再多几年,全年的流水也不见得能上亿,你就不想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品牌,家喻户晓,百年企业?”

  方幸珝笑了笑,去茶水区接了杯水,一杯递给闻旭廷,她自己也喝了几口,才慢悠悠地说:“说到底,整个公司就是我的工作室,所有人都在为我的设计服务。我自己就是我做的品牌,等我做不了或者不想做了,这个品牌就不应该再有新的作品了。”

  不是没有投资者找过她,不过提出的条件都大同小异,当她不再是唯一的设计师,而是一个被架起来的创意总监,那最后她的“创意”会变成什么样的产出,谁也不能保证。

  “……如果那样,又怎么能说是我的品牌呢?”

  闻旭廷沉吟:“有自己的坚持是好事。不过,想赚钱,你现在的方法未免笨了些。这一点上,你比不上你继父。”

  方幸珝无谓地一哂。

  但……也正是让人难以移开视线之处。闻旭廷呷了口水,似乎纸杯上还能嗅到女人手上的余香。

  “不过,岳时远的事,你还是别沾为好。”转折又转折,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啰嗦了些,也不知是年纪上去了,还是太久没见,总想多说几句。

  方幸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手里在回复罗吉吉发来的问话,打完字切出聊天列表,一只飞奔中的柴犬头像顶了上来,小柴头上系着写了“必胜”的红布条,下方配字“走!打架去!”

  方幸珝每回看到这个头像,都不禁嘴角抽抽。这小孩原本用的头像是年初给她拍的“春生”大片,被大学录取后认识了些新同学,他就嫌精修大片过于骚包,不利于他在新同学面前建设自己的形象,于是在网上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这个确实……完全不骚包的图。方幸珝表示不太理解他的审美变化如此极端,他还为自己的新头像辩护,说换了之后打游戏胜率节节攀升。

  他换了这个头像之后,每次发来信息,方幸珝都觉得傻乎乎的。

  “很忙吗?”还有点可怜巴巴的。

  “嗯,有事,忙你自己的吧。”还是一贯简洁的回复。她知道,小孩想见她。但她希望小孩能更加专注于自己的新生活,军训期间只有一天假期,他去玩玩也好、休息也好。当然,她自己的顾忌也是另一方面。跟他待在一起久了,自己也在不经意之间变得黏糊糊的,她怕这种状态会混淆了其他。

  喝完半杯水,方幸珝把纸杯捏扁了丢进垃圾桶。做完她才想起来,把东西捏扁再扔,似乎是被那小屁孩传染的。

  她下意识深呼吸理清思绪,正色问对面的人:“见也见了,话也说了。可以把这里还给我了吧?”

  “当然。”闻旭廷一口应下,当着她的面打电话跟业主说明租约照旧。

  他侧对着方幸珝,因此她能见到他发尾有几丝灰白。方幸珝并不讨厌他,尽管他在她身上施以某些恶劣的行径。除去那一次,他平时对她还算不错。毕竟,至亲都能将她当成物品卖出去,她不会在买家身上预设什么好的期待。她也不否认,曾经他们之间是有一些感情的,不论滋生感情的温床是否罪恶。她不认为那段感情羞耻,但她知道,她决不能让那样的生活继续下去。

  所以,她是故意的。不是那一次,也会有第二、第三、第四次。她了解他脾性,在那种情况下意外中招,无论留不留得下来,只要她提出要走,他都会因为愧疚给她自由。她伤了身体,换来了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

  1、闻就是那种癖好,不好明着写

  2、没有什么反派,就像立意写的,这篇文我更倾向去写自我认知和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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